第三章
喝醉了的男人微微眯起眼睛,看对方的眼神变化有些复杂,甚至露骨。林宪明这辈子最讨厌别人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尤其是在知道他的杀手身份之后。他灰褐色的的眼眸里多了些不耐烦,抵在男人脖颈的匕首更逼近了一些。
“野岛由佳在哪里。”
血珠越渗越多,逐渐连成一条线,浸红领口。高良达也的眼神并不收敛,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只能告诉你她还活着。不如这样,明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会带着她一起去咖啡厅。如果你想见她的话,就亲自跑一趟。当然如果你今天晚上愿意留下来——”
“闭嘴!”
林宪明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几缕金色的头发在动作间沾了血迹,贴在那张漂亮到足以混淆性别的脸孔上:“不用那么麻烦,我现在就有办法让你开口。”
说话间刀锋霍然调转方向,刀尖就要朝着他肩颈处刺下去。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绿色瞄准光标亮起,匕首在距离男人身体几公分的地方堪堪停下,年轻的杀手颈侧有青筋暴起,他狠狠盯着面前的男人。
狙击手!
高良达也的神经像是又被酒精麻痹了,过了片刻才笑起来。
“所以我说了,明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在咖啡厅等你。”
林宪明回到家的时候,侦探事务所的灯是灭着的。他以为马场又不知跑哪儿去了,却没想一推开门,正好和那人的视线撞个正着。
月光说不上冷清,但也没多少温度。电视机里放着棒球比赛的直播,根本分不清是哪个队对哪个队,解说的声音一瞬间拔高,全场一阵骚动。方才保镖溅出来的血迹一点点融化在熟悉的空气里,金发青年觉得恶心,进了屋就开始脱衣服。
马场大概是真的没想到,一次普通的乔装任务能弄得如此狼狈。心仪的队伍在此时赢了至关重要的一球,他也没心思看,几步走到青年身边,二话不说拉着他的胳膊就要检查伤口。林宪明当即挣了两下:“你干什么,我没事,不是我的血。”不过那人这次倒是倔强,不管他说什么,执意检查了一遍。
与被人用激光瞄准指着脖子的生理上的战栗相比,面对和妹妹一样需要救助的女孩时,自己又一次无功而返的心里上的沮丧更强一些。负面情绪在熟悉且安心的环境里开始作祟,唯一的安慰大概是富二代说那个女孩还活着,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的环境,他现在大概能看清楚身边的男人什么表情。林宪明别过脸,嘴硬道:“我真的没事。”然而略显僵硬的声音将主人的情绪暴露无遗,青年说完就有些后悔,当下只能梗着脖子不出声。
染了血的衣服被他扔到一旁,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人之间的背脊弧度在盈盈月光下美得惊人。金色的头发被他尽数拨到一侧胸前,不过刚走两步就被堵在浴室门口。
男人低着头看他,黑暗中深棕色的眼眸就像迷途之人在汪洋大海上看到的一星灯火。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从看到女孩就想起妹妹时心里的微微刺痛,到原以为胜券在握却被人耍了的满心不甘,再到明明知道她就在那里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失意。林宪明向前迈了半步,将头抵在马场肩窝处,声音闷闷地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冬末的福冈夜晚不过几度,男人侧了角度挡住门缝里吹来的风,他的手搭在青年单薄的肩背上,松松地揽着他。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他慢慢说着,他一字一句地听。
马场全程没有说话,唯独在对方最后提到暗处的狙击枪时皱起眉毛,他猛地将怀里的青年推开一段距离,手指摸向颈侧,凑过头,嘴里还不住嘟囔:“真的没事吗?我看看。”
林宪明被他摸得有点痒,登时拍掉他的手:“都说了没事!”不过说完这句话声音又哑下去:“希望她还活着。”
黑暗里,他觉得有人揉了揉他的头顶,力气还不小。
“她一定还活着,放心吧。”
马场第二天打着哈欠走出来,发现屋子里的另一个人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了。他的眉眼间有没休息好的疲惫,却没什么沮丧。都说人在深夜时分容易情绪化,马场打量了一下眼前一身男装的俊秀青年,心想这话确实不假。
林宪明觉得反正身份也暴露了,装不装女人都无所谓,万一真打起来,现在的装束反而更方便。他金发的头发被高高束成一个马尾,穿了套休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敞着,露出小片白皙的胸膛。
昨天晚上他究竟和马场说了什么,他其实没完全记住,记得的那些也打算很快忘掉:妈的,敢耍老子,看我今天不收拾你。一觉醒来的林宪明又恢复成往日那个骄傲的样子,他心里盘算好了,只要见到女孩就想尽一切办法带她走,哪怕拼了半条命。
不过没等他的具体措施在脑海里成型,就见睡眼朦胧的男人直直朝他走过来。马场特别自然地抬起手,特别自然地伸过来,特别自然地替他把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系住了,系完还满意地左右看了看。
看得林宪明一阵莫名其妙。
“林林,你早上吃饭了吗?吃泡面吗?”
年轻的杀手最后确认了一边藏在身上边边角角的武器,头也不回地说:“来不及了我要走了,你也最好不要每天吃泡面。”
门被飞速推开又合上,并不能称得上宽敞的房间瞬间又变成了马场一个人。他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