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放我出去?」
「这是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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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满意足地喝完热汤,啃了几条麵包,一步莲华脸色渐渐恢復红润。他盯着满桌的麵包屑与汤渣,有点腼腆地朝阿札克笑了笑,接着抽起一旁的纸巾拭去嘴角残渣。
没办法,他真的很饿啊。
「我会收拾干净。」他不好意思地说道,着手便要清理。
「不用了,浴室在厨房后面,你先清理你自己吧。顺便提醒你,亚伯市到最近的城镇,用走路的起码要三天,还得横越沙漠,要逃走前请先衡量一下得失。」说完,阿札克端着碗盘迳自走到厨房,不再搭理一步莲华。
阿札克的提议正中一步莲华下怀,遂什么也没多想地飞快走进浴室,他十来天没洗澡了,全身臭得跟在水沟里翻滚过没两样,一看见浴室里的小浴缸静静地躺在地上,内心立时充满无法言说的感动。
放好热水,一步莲华脱下脏污的白衣,残留其上的血渍已转呈铁褐色,东染一片西染一块的,他试着用肥皂水搓揉几下,发现搓洗不掉血迹,于是作罢。
「你先穿袭灭的衣服,我把它挂在穿衣间的衣架上。」
「谢谢。」
这下不怕没衣服替换了。
一步莲华将搓揉过的衣裤浸泡在水盆里,然后仔细地用肥皂从颈到脚涂抹数遍,再搓洗头髮和脸部,然后舀起一杓子水哗啦啦兜头林下,黑褐色的液体便快速地流进排水口,末了化作一条条乌黑的小蚯蚓状蜿蜒滑入水道。
他的身体恢復原有的白净,復沖洗几回后,他跨进浴缸蹲下身,浸泡在容塞不了他全身的池子内。氤氲的热气烘得他不断排出汗液,他舒嘆一口气,头枕靠浴池边缘,懒得睁开眼皮。
任时光一分一秒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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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灭天来一回到家,就瞧见浴室的灯亮着,他端着疑惑走进浴室,看见一步莲华安祥地睡在浴池里。
「这个白痴。」想死吗?
低啐了声,他赶紧走向浴缸将人捞起,接触到浴缸内冰凉的水温时,笼罩他脸部的阴霾更深一层。
亚伯市的三面都是沙漠,日夜温差极大,泡在冷凉的水里睡觉无异是自杀行为。
他知不知道,他这样做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思及此,袭灭天来没来由地一阵心慌,他打横抱起昏睡的一步莲华,将他抱到床榻上,随手扯了条大毛巾擦干他的身体,边擦拭边忖着,阿札克把人放着不晓得跑哪里去,幸好他比预定的时间早些回来,否则任他躺在浴缸直到天明大概也回天乏术了。
这人是哪里出了问题?饿他十来天他没事,一放他自由他却松懈成这样,亏他自己还是个医生。袭灭天来愈思考脑筋愈打死结,偏又无法放弃不去在意一步莲华异于常人的地方。
手脚麻俐地擦净一步莲华湿淋淋的身子,袭灭天来拿了条毛毯盖在他身上,拉起他双手使劲搓揉,直到泛出热度才缓下动作,此时他方有余裕注意划过一步莲华上臂的一道旧痕,他的目光顺延那道旧痕来到毛毯下,就着月光的照射而暴露出的其他伤疤,几乎遍佈他的躯体,有刀刃割刺的口子,有鞭子抽过的条痕,还有火烫的烙印。一眼,他就看出他遭遇过何种对待,那是他与他的同伴也曾经熟悉的残忍。
袭灭天来分辨不出此刻迴绕在他心里的是什么感觉,他只是静默地看着那些伤痕,长指浅慢地来回摩挲其上。
他的举动惊扰了一步莲华,换来他的轻轻低咛;冷风透过毛毯缝隙吹得他频频打颤,他下意识地伸出双臂寻找温暖,搜寻到袭灭天来后便用力将他勾往自己怀里。袭灭天来微愣,却无丝毫反抗之意,只是调整了姿势,让一步莲华面对着他枕靠在他手臂上,再拉起毛毯盖住两人,然后指尖轻抚其肩。抚着抚着,他在皮肤表面摸到一层浮凸,他困惑地扯被细瞧,就见一步莲华右肩窝接近锁骨的地方长了一枚类似梵文的印记。
凝视那枚胎记,袭灭天来眸瞳隐燃红火浮跃,想到自己左肩窝的相同位置也长着一枚类似的胎记,他就益发无法稳定下躁动的心绪。
初见一步莲华时的沸然暗潮现下正在自己平静的血络里酝酿不安分的暴动,他嗅着一步莲华雪发上的芬香,让悸动促他入眠。
第五章
5.
暖和感让一步莲华睡得熟稳,等到天露鱼肚白,沙漠的烘热袭来,他才慢慢被这股闷窒给热醒。
细孔沁出了些汗,一步莲华半坐起身,环眼看了下四周,星眉缀着疑惑,他是如何走到这间房间的?而且这又是哪里?他不省人事前的最后记忆停留在浴室,那么,是自己泡在浴池里不小心睡着了,麻烦了阿札克好心揹他来此,还将他自己的房间让给他睡?
这怎么好意思。他微汗忖道,却又于兜绕打量这间斗室后,推翻自己的猜测。
这间房的主人,不是阿札克。房间的摆设整齐有致,空间虽狭但不显拥挤,反因摆置的巧妙而收明亮舒敞之效,令他起疑的是在这间房间看不到书架,也没有任何书籍,而根据他这几日听来的消息,此当不符阿札克喜爱阅读的习性。
推翻原先的揣测,一步莲华顺理成章地联想到另外一个人选,心里莫名起了笑意。看自己这一身穿戴整齐的衣裤,他猜,昨夜袭灭天来把自己从浴缸捞出来时,脸上的表情想必精采。他八成会觉得自己是个怪人,不过就自己的角度来看,袭灭天来的异举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