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凌霄当即拉下脸来,纵身一跃,剑气如虹。
迸溅的山石擦过谢无酬的脸,眼底的空洞茫然一览无余。
凌霄师兄有未婚妻?谢无酬心里的震撼难以言喻,可她又万分的不解,既然凌霄有妻子,那前世为何对她百般殷勤?甚至不惜为了她废掉六根手指。
谢无酬看向凌霄,目光又缓缓地落在微生厌的肩头。
比起凌霄带给她的汗然,微生厌才更加令她心惊。
微生厌到底是什么来历,和自己又有什么渊源?她不过重生了半日,可这短短几个时辰的所见所闻,简直要颠覆她所有的世界。
其实不光是她,微生厌也觉得今夜的事尤其蹊跷。
她何德何能,家中稳坐,竟能引来一批又一批的“客人”,眼前这个臭道士固然难缠,可更可怕的是暗处竟然还有高手。可是,这位高手怎么一直不动手呢?难道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微生厌交战间走了个神,忽然想到眼下西坳这么危险,可谢无酬很可能还没走,就越发焦虑。
她焦虑,手脚就快,招招死手,很快凌霄就招架不住,躲到了同门的身后。
微生厌性子急躁,最怕拖延战术,此时也打疲了,便好心劝道:“你光顾着和我缠斗,都不管你这些同门师兄弟的死活吗?再挨下去,他们可就要冻死了。”
谢无酬透过树叶缝隙看过去,凌霄已有了些微动作,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一只脚方才落地,忽闻数百声炸裂声同时响起,头顶肉末横飞。
她生平头一次觉得震怒,再回神,凌霄早已不知所踪。
“啧啧。”微生厌咂舌,“不亏是戒台山的人。”
微生厌正想跟同伴吐槽一番,结果一回头,就撞到了谢无酬的目光。
“你怎么在这?”
难道之前一直躲在暗处的高人,就是谢无酬?
微生厌此前的鄙夷还没收起来,此时一紧张,神情就显得有点古怪。而谢无酬一现身,四周躲在暗处的尸畜纷纷慌不择路,眨眼的功夫,整个空地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微生厌微微垂着眼,和谢无酬保持着距离。
两个人隔了好几丈远,一个白衣被血染得发红,一个半肩衣裳被露水打湿,有点狼狈。
站了不知道有多久,谁也未曾挪步。
东方渐白,隔着薄薄的光影,谢无酬终于看清了微生厌的形容。
她还是那副不谙世事的样子,伶俐地绑着高马尾,一双纯黑色的眸似乎从不敢抬头看她。
“戒台山的人同你有仇?”
问完这句话,谢无酬后知后觉地骂了声自己蠢。
她之前所以昏迷在西坳,正是因为和微生厌杀得两败俱伤。她不服气,方才又沿路寻过来,结果却被瘴气攻心晕倒在了途中。若不是重生之故,她现在还像上一世一样,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简而言之,她这个问话的人,正是差点要了微生厌命的仇人。
谢无酬面带愧色,而微生厌却没有发觉。
她微微垂着眸,手指绞在一起,自顾自地说:“有仇啊。”
谢无酬缓缓抬头,只见日光打在微生厌的半张侧脸,她似乎含着浅薄的笑,正温柔地望过来。
“天大的仇。”她故意问,“你帮我报吗?”
大约是错觉,谢无酬竟莫名想到了微生厌临死前的眼神。
她一双眼是澄澈的,对着她,从来没有怨恨,仿佛包容一切的月光。
一瞬间,谢无酬如同被裹挟了灵魂的木偶,原地失去了语言能力。她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尚且稚嫩的面孔,前世的种种,纷沓而至,踩得她心尖发酸发疼。
“微生厌。”
微生厌微怔,戒台山上的人,总喜欢畜生畜生地喊他们,从未有人叫过她的名字。哪怕,是谢无酬。
说不出的喜悦从心底溢出,好比她悉心珍藏的宝物终于有了人分享。
然而下一瞬,谢无酬却说:“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来的沉重又突然,她眸光黯淡下来,有点手足无措,又仿佛在害怕什么,原地踱步道:“你是说之前砍我那几下吗?”她扬起手臂,炫耀似的说:“没关系的,你看已经长好了,一点也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