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吕布高高兴兴地洗浴完了,换上干净熏过香的衣裳,三步并作两步地回燕清寝房时,却见同也换好寝服的燕清,竟已倦得伏在案桌之上。
他指间提着的笔杆歪斜到一侧,沾了墨的笔尖,已渠得写了一半的纸面一塌糊涂。
吕布瞧见这一幕,哪儿还有方才的旖思?只心疼得眉头蹙起,赶忙把门在身后关上了,蹑手蹑脚地过去,将纸笔扒开,小心翼翼地将燕清抱起,放到榻上。
被翻过来时,燕清还不满地嘟哝一声,眼睫也跟着颤了一颤。
吕布心惊r_ou_跳地看着,结果他倒是未醒,而是很快又松了眉头,继续沉沉睡了。
吕布这才长出一口气来,动作愈发放轻,一边用脚背把那沉重的火盆勾来,靠近床榻,一边摊开了叠好的厚厚被褥,从下至上,将燕清妥善盖好。
他想得倒是挺美,可那被里却是冰凉的,被这么一盖,燕清哪儿还能不醒?
燕清朦朦胧胧地就睁了眼,盯着紧张得屏住呼吸的吕布好一会儿,瞳孔才渐渐有了焦距。
“你这是在做甚么?”
燕清揉了揉发胀的额侧,懒懒问道。
他脖颈修长,肌理白皙细腻,现微微往后仰了一仰,便显出分外j-i,ng致的喉结,而领口被方才拉得敞开些许,大大方方地现出了漂亮的半截锁骨。
吕布看得双眼渐渐发直,哪儿还听得到他的问话?
加上燕清的发冠,早在方才就被吕布给随手拆了,省得枕在枕头上时碍事,现一袭乌瀑般的长发披散下来,柔化了平日淡雅出尘的缥缈气息,倒别有一副慵懒的fēng_liú情态。
加上那嗓音里带着一丝未睡醒的沙哑低沉,叫吕布听着看着,就是一阵阵抑制不住的怦然心动。
浅眠被扰,正是燕清最不清醒的时候,没能听到吕布的答话,他也未细思,只默默地发了会儿呆,眸底便一点一点地恢复了清明。
“是你将我抱上来的?”燕清莞尔一笑,顺手揽住吕布颈项,在他唇边亲了一口:“谢你体贴。不过这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吕布好险勒住了心猿意马,正经道:“主公要忙甚么?写信么?”
燕清颔首:“闻朝中有位盛德君子,开达理干,文博富赡,博学多识,只因这些时日朝野纷乱,人心不齐,他失望之下,暗辞了官,闭府不出,钻研书法去了。”
吕布:“……唔。”
燕清道:“我与文若通信时,他亦屡屡将对方提及,赞不绝口,我便欲去信一问,看能否招揽得来。”
吕布实在不乐意刚累得趴着都能睡着的燕清又起身去忙公务,可又知晓自己口舌笨拙,劝是劝不住的。
他绞尽脑汁地思索片刻,忽壮了胆子,将已坐起身来,就要着履的燕清又按了回去。
“……你这是作甚?”
被吕布居高临下地制住,燕清不由微微一怔。
在他的认知中,吕布平日虽然黏糊得像只大猫,却不至于公私不分。
吕布硬着头皮,建议道:“不若请主公口述,布自告奋勇,做个代笔?”
燕清:“……”
他不禁陷入了纠结:吕布显然是一番好意怜惜,若是拒了,只怕会伤了爱人的心,可这回却真不太合适。
换作是别人,那也就罢了,偏偏这次要写信去的人,可是史上赫赫有名的书法大家,钟繇钟元常。
就连在穿越前练过一段时间书法的燕清自己,都在刚刚写废了好几张,才慢慢找到写好字的感觉。就算这样,他还是颇心虚地靠占了书法演变的便宜。
楷书毕竟始于汉末,钟繇正是其首定人,被誉作书史之祖。不过相比于还处于苦苦摸索阶段的对方,燕清接触过的字帖,却都是经历朝历代的更变的成品了。
要叫钟繇乍然看到燕清所用的源自初唐的字体,留意到刚劲峻拔的笔劲,方润整齐的笔画和开朗爽健的结构混杂在一起,定会颇感新奇,忍不住多留意几分。
礼物也是现成的——钟繇是出了名的痴迷于蔡邕书法,常求字帖而不得,刚巧蔡邕几年前就举家避难到燕清治下的豫州,又极欣赏燕清广办官学,刊印书籍供人翻阅的做法,要不是燕清已有神女为妻,他就要正经将女儿相嫁了。
既是近乎忘年之交的关系,那开口讨要对方的几封书法帖子,以投钟繇所好,于燕清而言,自是轻而易举。
燕清在洛阳待过三回,前两回都不便开口——一个世人眼里的大汉忠臣,总不能老挖朝廷墙角罢?
曾经向刘辩讨要过贾诩这一边缘人物,也就罢了,现贾诩在其位上如鱼得水,大放异彩,叫人惊叹于燕清识人j-i,ng准的同时,同也给他带来了惹人注目这一头疼事。
不过现在朝野混乱,情况非同一般,就连赤胆忠肝的卢植受明争暗斗,众人私心所害,也有心灰意懒之感,更何况是不过一黄门侍郎、更感无力的钟繇?
荀彧在京中任职时,就曾跟钟繇交情不错,也窥得时机成熟,便大力向燕清举荐了这一人才。
应是燕清毫无私心的这次千里营救,给荀彧吃了一颗定心丸,久未曾谋面的这一主臣,又隐约恢复了蜜月期了。
燕清寻思片刻,正要开口婉拒,就不慎对上了吕布殷殷期盼,又包含关切的一双虎目,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瞬间改了口:“那便有劳你了。”
罢了罢了,大不了等撵吕布睡觉去了,回头再誊抄一份。
吕布不知燕清心中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