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箫刹那间,只觉心脏都要狂跳出腔,他难以自持地回望那个男人,见了面,才发觉这两年来时刻萦绕在心中的苦涩,霎时间找到了缘由。原来,那就是思念的味道,那就是所思不得的哀伤;原来,当那个人这么真实地再次出现,会令人心底掀起狂风巨浪,会令周遭的一切陷入静音,仿佛在这一刻,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他而已。
他望过去的只有几分钟,但时间却仿佛定格了几个小时。终于,黎箫将视线从江临风脸上收回,无意间瞥了眼他身边,却发现那千娇百媚端坐一旁的女子,正是那日电视上与他传出绯闻的女明星张某。如此良辰美景,当得有如花美眷在旁,江临风,你果然从来不曾委屈过自己。
黎箫心里凄苦难当,狼狈地回了头,渴望投入一片暗无天日的漆黑中,躲起来一个人静舔砥那一道越来越深的伤口。他紧紧攥住扶手,几乎要将手指头陷进木头里面去,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稍微减轻心底的慌乱与痛楚。四周灯光转暗,柴可夫斯基著名的乐章响起,舞台上伶人身段妙曼,白纱翩然,却似乎与他全无相干。他心不在焉地坐着,盯着舞台,心里却一遍一遍,想起那个男人曾在说过的,自己以为忘记,却原来铭刻在心的话:“假设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偶然在街上遇到了你,惊为天人,为你所深深吸引,然后千方百计追求你。我会第一时间撇开自己所有的情人,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年近三十,才第一次谈恋爱的纯情男子,对着你,一下子倾泻出自己积攒了多年的爱恋。”
“就这样,我们决定永远在一起,每天早上,睁开眼都能看到彼此;每天晚上,都能在彼此体温的相互慰籍中入眠。然后,一天天,在彼此的眼光中老去,等到生命走完的那一刻,会带着没有遗憾的笑离开。”
……
凭什么总是这样?凭什么我总要如此无所作为?总要如此忧伤?一股火焰从丹田处冒了上来,烧灼得黎箫心底恨意难耐。他忽然意识到,自认识这个男人以来,都是他在c—ao控一切,他说要自己做他的人,他说要爱自己,他说就算是死,也是他的,同样也是他,一觉醒来,说要放自己自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黎箫咬紧嘴唇,难道我就没有发言权吗?难道我就天生该被你这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他狠狠地盯着舞台,握紧拳头,连指甲掐疼了掌心也不自知。
“黎箫,黎箫,你怎么啦?”周子璋关切地看着他,“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黎箫回头,强笑着说。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周子璋抓起大衣说,慌忙说。
“不,老师。”黎箫按住了他,说:“我去洗手间洗下脸就好,你稍微等等。”
“我陪你去。”周子璋不放心。
“不用。我不会有事的。”黎箫缓缓摘下眼镜,塞到周子璋手里,弯腰站了起来,越过这排观赏芭蕾舞的观众,走到过道上。尽管四周漆黑,但借着舞台发出的荧光,他若有若无地扫了江临风那个包厢一眼,脚下不停,朝侧门的洗手间走了过去。
洗手间的装潢与剧院一样高档,整块花岗岩磨就的盥洗台,晶亮到倒影清晰的黑色大理石地面。此时这里空无一人,大家都沉浸在《天鹅湖》的舞蹈当中。黎箫打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中低头沉思,他捧起一捧冰冷的水,注视着那水如何一点一点从指缝中流逝。片刻之后,他将凹槽的塞子堵上,放满冷水,将整张发烫的脸浸入冷水当中。水寒彻骨,片刻之间,黎箫只觉脸颊都要被冻得麻木了。他在心底暗暗数着数,数到五十八的时候,一股大力将自己整个头从冷水中拽了出来,天旋地转之间,他的脸被那双熟悉的温暖的手捧起,耳边响起江临风又急又怒的声音:“黎箫,你找死吗?大冷天浸什么冰水?”
还是那样暴躁威吓的口吻啊。黎箫睁开眼,睫毛上的水珠滴答地落了下来,他眨眨眼,江临风熟悉的脸就在眼前,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就定定地看着自己,仿佛要将自己的魂魄吸走一般。你也是这么看那个女人吗?这么看过你所有的情人吗?黎箫伸出手,慢慢地摸上江临风黑亮的眉毛,深邃的眼睛,端正的鼻子,略显薄情的唇。片刻之后,他怯生生地喊:“临风……”
江临风的眼黑亮紧缩,猛地一把扣住他的后脑勺,嘴唇牢牢贴上他的,辗转反侧,在舌尖叩开他的牙关之际,他忽然停了下来,离开气息已乱的黎箫,松手道:“对不起,我没忍住,你,还是走吧……”
黎箫看着他,眼神s-hi润,柔软细腻的脸上还残留着水珠,美若春花,他摇摇头,主动上前,勾住了江临风的脖子,踮起脚,将自己冰凉的嘴唇贴上江临风的。
江临风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任黎箫笨拙而青涩地摩擦自己的嘴唇。黎箫见他没有回应,红了脸,腼腆地低声说:“嘴,嘴唇很凉。”
他的声音软嚅低徊,彻底令江临风仅剩的那点顾虑烧得灰飞烟灭。江临风猛然醒悟过来,将他抱入怀中,低头不顾一切地将自己发烫的嘴唇慰籍那两片柔软冰凉的唇瓣。这个吻带着积压数年的思念、无奈、痛苦和重逢的狂喜,激烈地扫荡过两人的唇舌口腔,沿着脊椎将难以抑制的酥麻快感直冲大脑。它犹如叩响yù_wàng的钟声,顷刻间将二人深藏内心的火焰燃烧起来。一吻即毕,两人俱已动情,黎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