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间不大, 将将放下一张床,一个衣柜, 一张桌子。
竖起耳朵去听,隔壁的职工们一点动静也没有,想必也没有起来。
倒也情有可原,厂长和他俩说了,工资现在还能凑合开, 毕竟是公家的厂子, 但是这个营生嘛……
是真的没有。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靳阳想起来了。
“你俩有文凭,熬个几年, 等呼盟那位的父亲退下来,就天高任鸟飞哩!”
哎……
靳阳忍不住叹气, 算了,还是起床去找萨楚拉吧。
洗漱完穿好衣服,出门前靳阳在墙上挂着的镜子上照了照。
刚下了筒子楼,远远的就看见有一辆苏联小白脸,上头高高的堆着隆起来的煤。
司机开的极慢,副驾驶的人扒在车门上,半个身子吊在外头,手里拿了个大喇叭,吆喝着。
“挂碳啦!挂碳啦!无烟煤!蜂窝煤!挂碳啦!”
“天气冷上啦,过两天再冷可就涨价啦!“
十一月初的已经到了该取暖的时候了,厂子效益不好,锅炉房还没开始工作。
他们住的筒子楼盖的时候就预先留了烟筒口,不少铝厂的职工熬不住了,已经开始在宿舍里点了炉子,挂点散煤先烧着凑合。
靳阳原本没在意,买炉子不得钱?
他现在没有野外补助,想结婚那就得靠省了。
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冻上几天没关系,反正过几天锅炉房就开始供暖了。
但还没走到车前,就看见了拦着车问的人里有萨楚拉。
这种厂子通常就没几个女工,加上萨楚拉长的好看,在人群里更是分外扎眼。
这不才刚来厂子第二天,厂里的青年工人们已经能叫上她的名字了。
“小萨你那屋子有炉子嘛?要不要我找人给你焊一个?”
有个男青年上前搭话,萨楚拉礼貌又不失距离的果断拒绝:“不用,我和我对象下午一起去买。”
一句话说的那人跟吞了个苍蝇一样,谁能比他还动作快?
说曹操,曹操到。
话音刚落,靳阳就走了过来,示威一样的走到了萨楚拉身边,拉起她的手握到手里呵了呵:“是不是冻着了昨天?”
萨楚拉红光满面,手的温度比靳阳还要暖,一点不冷,拉着靳阳走到了车前,问道:“叔,你们车上这是哪儿的煤啊?”
大叔听到有人问,把喇叭放下回应道:“咱这车上都是山西的精煤,烧起来一点儿烟都没有,炉渣也少。”
萨楚拉听了有些失落,这位大叔连忙又说:“你们职工一般都买蜂窝煤,叔这里也有,但那个要贵点。”
可下头的小姑娘还是摇了摇头:“叔,有咱们准格尔的煤吗?”
大叔瞪了一眼萨楚拉,这丫头不是来找茬的吧?
准格尔的煤能家里烧着取暖吗?又烟又炉渣多,那些都是给火电厂,锅炉房用的。
买也得大综买,没听说过谁们家挂散煤点名要准格尔的。
“走走走,跟我这儿找乐子来了你这是。”
大叔挥了挥手,拍拍车门示意司机往前开,小声抱怨:“都说铝厂的人闲出屁了,我还不信,刚那小闺女跟我要准格尔的煤?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被人说了个大红脸,萨楚拉也怪不好意思的,跟靳阳一起退出了人群。
靳阳低头看到她有些失落,心里头直犯嘀咕,萨楚拉不是这样无理取闹的人啊,没理由去跟人家点名要哪个地方的煤对不对?
这种东西能烧就行了,还管他本地外地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说出来我帮你。”
靳阳拿出身上所有的钱,拍在萨楚拉手上:“挂蜂窝煤,别心疼钱,咱们俩烧个煤还是烧的起的。”
萨楚拉没忍住笑了一声,把钱给靳阳重新塞回了口袋里:“我不是因为本地煤便宜,走,咱俩去锅炉房。”
神神秘秘的。
挣开靳阳的手,萨楚拉已经跑在了前头,冲着他招手:“快来!”
靳阳迈开长腿跟了上去,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每次靳阳要追上的时候,萨楚拉就快跑几步,直到来了锅炉房,靳阳才终于拽住了她。
跑了几步出了一脑门子汗,两人身上有了热乎气,反倒不冷了。
锅炉房外头有位五十多岁的大爷,正在用锹铲着为数不多的煤,看见有人过来放下铁锹直摆手。
“今天烧不了!回去吧!”
靳阳指着问:“这不是有煤吗?为什么不能烧啊?”
大爷单手叉腰:“嘿!小伙子你这跟我胡闹什么,这是去年剩下的煤,好几栋职工宿舍,差姥姥家了!”
靳阳还要再开口,大爷往前走了几步:“去去去,搞对象的上一边小树林去,别跟我这儿找乐子。没钱挂碳跟别人借去,甭想着从我这儿偷。”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的鬼着呢,不想正事儿,天天的琢磨这些歪门邪道。
靳阳想要解释,萨楚拉抢先一步走上前:“大爷,咱这事哪儿的煤啊?是山西的不?”
大爷这个气嘿,这丫头怎么回事儿?
偷锅炉房的煤还想要山西的?
哪找这美事儿呢给你!
“本地煤,小屋子烧要烟坏人的!用知识分子的话叫啥氧啥碳中毒来着?”
“一氧化碳中毒。”
靳阳插嘴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碳中毒!可不敢偷知道哇?大爷还得担责任呢。”
锅炉房的大烟囱没冒烟,这里冷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