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是顾关山沉淀自己的异国他乡。
……
……
顾关山闭上眼睛,想起自己恳求那个老人的模样。
——我可以帮你,小朋友。那个老人说。
——但我为什么要帮你的男朋友?这世上失败的人这么多,他不是特别的,连人生的第一个坎都爬不过去,还能叫男人么?
这些我都知道,顾关山想,但是沈泽是不一样的。
她在沈泽身上能看到打破陈规的力量,看到太阳。
“因为他就是特别的,”顾关山在夜风里喃喃道:“……先生,你见过几个十七岁的男孩敢站在另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面前,和他谈判,和他争取他的女儿的未来?”
那在他们的社会里,意味着不自量力,意味着多管闲事。
谁会去管一个打女儿的父亲?
谁会管一个古板的父亲‘矫正’他特立独行的女儿?
那对他们而言是家务事,是在管教自己的所有物,古往今来,上千年孩子都合该听父母的,否则就是不孝,否则就是打死活该。
更何况那个古板的父亲事业有成,是一个通俗意义上的成功者,他对女儿的管教焉能有错误之理?
——那片大地上这么多家暴,那片大地上这么多父亲,有几个报了警?又有几个警察肯管?只有调解而已。
连顾关山这样的性格,都只含着眼泪忍着,等着上大学,苦苦等待着离开家的那一天。
可是,在那深重的黑暗里,看不到曙光的黑夜尽头,沈泽出现了。
那个老人听顾关山说完了那句话,停顿了一下,问:“你确定吗?人是要自己看世界的,你不能替他人走路。”
顾关山那时对那位老人说:“先生……”
“……他知道。”
顾关山不知在那栏杆上靠了多久,外头开始下雨,深夜的雨滴绵密地落入大地。
她其实是非常喜欢下雨天的,她闭上了眼睛,任由风夹着雨滴吹过自己——夜空里的积雨云犹如原野茉莉,雨水吹到身上,潮湿温暖。
她想起很多年前的,无数个下雨天,从小时候到现在。
顾关山
然后,沈泽从身后抱住了她。
顾关山笑了起来:“出来啦?”
沈泽脸埋在她的脖子上,沙哑地嗯了一声。
“顾关山,”沈泽奇怪地问:“怎么搞得浑身湿漉漉的?外头下雨了?”
顾关山笑道:“等你的时候稍微淋到了一点,怎么样呀?”
沈泽模糊道:“还行吧。”
顾关山怔了怔:“诶?”
“先不提这个了,现在呢,”沈泽笑眯眯地搂住她的腰道:“——老公带你去吃好吃的。”
然后他带着顾关山坐着电梯下楼,一楼前厅落地玻璃外满是落雨和霓虹灯,前台的小姐微笑着和他们致意,沈泽牵着他的女孩的手,走了出去。
顾关山趁着模糊的白光翻了翻自,头疼地说:“糟了,我出门的时候好像有点急,没带伞,我们去附近便利店买一把……”
西装革履的沈泽突然道:“我有句话想说很久了。”
“嗯?”顾关山一怔:“你说。”
沈泽伸手一捏顾关山的脸,使劲儿捏了捏:“你怎么现在还?”
顾关山有点懵不好吗?”
在夜雨和灯光之中,沈泽脱了西装外套,大学的两年,他一直保持着健身和打篮球的习惯,衬衫袖口下手腕结实性感,凸起截青血管。
沈泽嫌弃地看着那个北,摇了摇头,然后将西装蒙在了她的头上。
顾关山脑袋上顶着西装,西装上冒出了个问号……
然而沈泽接过顾关,往身前一背,绅士地蹲下了身。
“上来,”西装笔挺的沈泽欠扁地说:“——你男人背你回家。”
顾关山那一瞬间懵了一下:“可……可是……我不用……”
顾关山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她获了奖的,她和沈泽两个人在北京的夜晚。
那天晚上她做了头发,化了淡妆,沈泽在雨里蹲下了身,说‘你别沾了雨’,然后将她背了起来。
那是个属于她的日子。
可是今夜是属于沈泽的,他才是那个盛装的人。
沈泽嫌弃地说:“破包,老子像个乌龟。”
那个盛装的沈泽肚子上挂,瞬间土了八度,身上却还洒着古龙水。他朝自己的背上努了努嘴,示意顾关山别废话,迅速滚上来。
顾关山打量了一下,由衷道:“不像乌龟。”
沈泽耳朵竖了起来,像是准备等她夸夸自己。
顾关山说:“沈泽,你像个下崽的王八。”
沈泽:“……”
长街一片漆黑,路灯下沥青路反着光,路边的白月季向外疯长。
雨声稀疏,顾关山趴在沈泽的西装底下,一头黑发柔软地垂着,温暖的呼吸变成白气儿,沈泽明显感到顾关山非常喜欢这个环境,安逸得都快睡了。
沈泽呼唤了她一声:“关山。”
顾关山哼唧了一声。
沈泽心都快化了,扭头与自己背着的姑娘亲了一亲。
顾关山迷迷糊糊的,脸色却被亲得又有点发红:“……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呀?”
“怎么了?”沈泽又与她接吻,温柔地问:“——姓顾的小混蛋看腻我了?”
顾关山急忙摇了摇头,坚定地表明了决心。
沈泽笑了笑,沙哑道:“……我回去就会买机票,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嗯。”顾关山闷闷地趴在他肩膀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