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岚宗那样源远流长的老门派,都是由门中渡劫宗师独自出门游历,挖掘劝说有志之士收入门中,可算是门派与新弟子的相互赏识,选的自然都是最合意的人才,但也常常因选不到人而发愁;而阳玄派则是采用广泛撒网的办法,这样的办法吸引来的人自然良莠不齐,但在后期的严格考核与培养后,至少在人数上有了保障。
镜盲这回来找丁朗月,正遇上阳玄派大开宗门招收弟子,故而轻易混了进去,不用和管明光当初一样自登天梯而叩山门。当初也正是这褚氏兄弟,看准镜盲人品fēng_liú、才貌上佳,且对天道有一颗敬畏又追逐之心,举荐为传承弟子。
却说这兄弟两人,此番却要去在一个叫云门镇的小镇上。这个小镇人不算多,但史上以出狂人而著称:算来竟然出过好几个破宗门而出、性格狂放不羁的大宗师,甚至还有一个命途辗转、堕入鬼道,终成轮回老鬼。这小镇因那轮回老鬼的缘故,在幽界的名声比在明界还要大些。传闻此次云门镇的修仙世家与散修雅集里又各出了一位优秀青年,且颇有参商颉颃之意,故而这兄弟对他们也颇有兴趣,欲亲往一探。
镜盲更有兴趣。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其中散修出身的那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丁朗月强行打入了轮回的那个老鬼,镜须子。那老鬼如今修为尽丧、记忆全失,可算是从头再来了。镜盲当初得知此事,费了许多功夫,亲自在镜须子的轮回往生上做了手脚,如今正是报应之时。甚至镜盲要孤注一掷重伤丁朗月,为的就是今日。
镜盲自己是个飞扬跋扈、随性而行的性情,而那镜须子则谦虚谨慎、虚怀若谷,当初这两人互为至交,那交情绝不是一句话能说得清的。镜盲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便偏偏最欣赏这样的人,故而丁朗月杀了镜须子,镜盲将丁朗月恨之入骨,立誓除之;而丁朗月本人则反而是和镜盲意气相投,虽一明一幽,性情则恰恰相成,又叫镜盲爱之入骨,指心恋之。如此进退两茫然之中,镜盲却还是来到了明界,守护镜须子的转世。
褚氏兄弟同意了镜盲和丁朗月的随行,他们两个自小受到良好教育,一向以良善之心度人,自然想不到此中的曲折。
然而他们一行四人刚到云门镇,就得到了一个坏消息。世家出身那人,被人用幽界术法打杀,且枭走了头颅。家人以世家子身上的胎记为标识,认领了遗体,哭作一团;而镜须子转世的那人——现名徐心散,也抚尸大恸,几欲昏厥。如今尸身还停在世家灵堂,头颅尚未找到,凶手也毫无踪迹。
丁朗月的第一个反应是,布置人头阵的那人又来作恶了。
而镜盲的第一个反应是,镜须子此生,居然欣赏了一个明界庸人——那人死的好!他这样想,也这样说了出来,丁朗月嗤地一笑:“若是和人头阵有关,那死的那人,恐怕还真不是个庸人。”镜盲不以为然。
但镜盲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死的那世家子,竟然是明界一个大名鼎鼎的真仙——通广子的身外化身。那通广子一眼认出了丁朗月的身份,还看到了两个轮回老鬼掺和其中,竟然发来一封信,说此事是他的那一尊身外化身自己搞出来的,不必理会。但被枭去人头这事实在是说不过去,他本尊还有事要忙,就劳烦他们帮忙查明了。不查明也没关系,只不过来日要以阴阳雨露酿酒百坛,以做补偿。
镜盲当真是哭笑不得。
丁朗月安慰道:“看来你所喜爱的那个镜须子眼光总还算不错,总没有比你更差的朋友了。”
镜盲冷笑:“我必取你性命,偿还于他!”
丁朗月耸肩一哂:“你若真有这本事,我也不会立身于此了。”
镜盲眯眼,在丁朗月手心捏了一捏,道:“上好的茶水,头开是不能吃的;世间美人,也须得三邀五请,才是绝佳滋味。”
丁朗月回以一笑:“你还在此地调笑我,可惜你的美人徐心散此生份属明界,小心被我掠去了。”
镜盲只笑笑,不答话。
褚氏兄弟带着这两人来到了世家,通报了阳玄派的名号。到了灵堂,正看到世家的老宗主与镜须子两人,正相对落泪。丁朗月直接亮出了通广子的信物,老宗主立时间收了泪痕,镜须子一脸茫然。
镜盲道:“老友啊,我来看你了,你还认得我么?”
镜须子摇头。
丁朗月笑着说:“你听说过这云门镇出过一个轮回老鬼么?那个人,就是你啊。”
镜须子心中大骇,却依然镇静。镜盲不禁想,这人的风度行止,与前世并无半点不同,正是那翩翩君子之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丁朗月不以为然,又补了一句:“上一次,是我杀了你。正是这个镜盲,你的老友,把你重新投到了此处。这一生,你想怎样?”
镜须子双手捏紧,通体上下竟然并无一丝颤动,只道:“此事我自会厘清。”
丁朗月更进一步,笑意几乎逼上了镜须子的眉心:“那就再帮我一个忙——把人头的事情查清楚吧。”
镜须子点头,道:“可。我甚爱文通(通广子化身的名字),自会追查到底。”
到此时为止,褚氏兄弟已惊得呆了。他们二人自以为勉强算是见多识广,本来是为了招揽贤才后辈而来,不想到一把捅了个马蜂窝;卷在此事中的,竟然个个都是不好惹的。褚伯泉只得伸手一揖,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