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有些迟疑地将手环上他的腰,仰着脸,可怜巴巴地叫:“哥哥。”
程淮义心疼地亲亲他的额头:“哥哥带你回家。”
莫学闻原本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这个时候有些心急地凑了过来:“你不能带苏默走。”
程淮义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球,胡子拉碴,名校生的温文尔雅荡然无存:“滚!”
莫学闻脸色立刻变了,忍了又忍,换了一副好声气:“这位同学,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的……”
苏默从程淮义怀里钻出来,抢在程淮义前头,冷冷看着莫学闻,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软弱的神情了,他高高昂着头,又酷又骄傲:“你不用说什么废话,我答应你的事情是不会变的,但是现在我要和我哥去宾馆休息一下,剩下来的检查明天做。”
他伸手问莫学闻拿房卡,莫学闻不想给,还想哀求两句:“医生都约好了……再改期……依依她等不起啊……”
苏默看着他的眼神,掺着冰碴子,声音轻轻的、凉凉的:“等不了?那就是她的命不好。”
莫学闻被他的眼神冰地一哆嗦,咬咬牙,把房卡掏给他了。
程淮义搂着苏默的肩膀不放,一路几乎是半抱着的姿势进了医院旁边的快捷酒店。
一进房间,他就揪着苏默的胳膊,把他压在了门上:“你答应他什么了?”
苏默看着程淮义紧张的样子,抿着嘴笑了,之前的委屈伤心似乎一下子就不见了。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程淮义,声音软软的:“我的手臂好痛啊!”
程淮义紧张地放开他的胳膊,轻轻把它抬起来,想要看看自己哪里弄痛他了,却在他的手肘处,看到两个新鲜的针眼。
程淮义握着苏默的手臂,脸色难看到极点:“他带你抽血?他想干嘛?抽你的血给他那个得病的女儿?”
苏默现在不怕他的臭脸,当程淮义在医院的走廊上,旁若无人地亲他的时候,他就知道程淮义在乎他,在乎的要命。
他用手指骚骚程淮义下巴上冒出来的胡渣,笑眯眯地表扬他:“哥你真聪明。”
“我不许,我们现在就走。”程淮义一身戾气,要是莫学闻在他面前,他不保证可以不酿成流血事件。
苏默抱着程淮义不肯走:“哥,我都答应他了。”
“答应什么了?我不知道就不算。”程淮义气极反笑,莫学闻趁他不在就来拐带他的默默,也不知道给他许了什么好处。
他揪了揪苏默的耳朵,心微微一颤,赶紧放开手,假装镇定:“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苏默推着程淮义坐到酒店的床上,自己蹲下来把脸埋在他的膝盖上,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干嘛呀,就是怕自己以后想起来会后悔。”
“我以前也想过,看到那个人会不会很恨他,可是当那个人真的来找我,我发现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苏默抬起头,迷惘地看着程淮义,“真的,就是一个陌生人,什么感觉都没有。别说恨他了,我连姆妈的样子都快记不得了,我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程淮义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发,声音轻轻的:“不是的,当然不是的,你那个时候才多大呀,当然记不得了。”
苏默微弱地笑了一下:“也可能我过得挺好的,我还有你呢,所以不恨他。如果我现在过得很惨,说不定早就恨死他了。”
程淮义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恨就不恨吧,没有必要非找一个人恨着过,我们自己过自己的。但我还是不同意,他女儿得了血液病,他们要你的什么?血液?骨髓?无论他们想从你身上拿走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
“是再生障碍性贫血。”苏默被程淮义抱起来,坐到他的身边,“我做过配型了,配型结果全相合,我是可以救她的。”
苏默看着程淮义,眼睛里干干净净的:“我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就是如果我不救她,这个小姑娘死了,以后我会不会后悔。我怎么着都得活个八九十岁吧,我现在才十五,以后的七十多年里,我都得想着本来有个人是可以不死的,结果我不肯救她,她死掉了。”
苏默强调:“这太难受了,我就是为了自己心安理得。”
程淮义抱着苏默,久久说不出话,苏默比他想的要成熟得多。最后他只能妥协:“那我要先和医生谈一谈,了解些情况才能同意。”
最后,苏默的体检是程淮义陪着做的。他虎视眈眈地盯着莫学闻和他的妻子,不允许他们稍微靠近一些苏默。
苏默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微微偏过头偷偷地笑。
苏默的各项指征很好,可以作为合格的捐献者。但是程淮义和医生谈过以后,和莫学闻爆发了冲突。
莫学闻希望苏默可以捐献骨髓,但是程淮义只允许苏默捐献造血干细胞。
莫学闻在医生的办公室里情绪激动:“他们是亲兄妹啊!明明可以做骨髓移植的!”
他揪着程淮义的衣服:“你说吧,要多少钱你们才肯捐骨髓?”
程淮义厌恶地推开莫学闻,一直压抑的怒火终于冲了出来:“亲兄妹?他们算哪门子的亲兄妹?苏默姓的是苏,你女儿姓的是莫吧?你女儿的命是命,苏家人的命就不是命了?苏禾怎么死的?苏稻怎么死的?苏默的外婆怎么死的?你不记得了吗?要不要我一件件一桩桩重新帮你回忆回忆?”
程淮义拍拍被莫学闻扯皱的衣襟:“我们能做到的,最多就是和陌生人一样,捐献造血干细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