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老来,盼的最多的就是子女时常的看望,叶慧珍也不例外,当然她更担心的是老无所依,虽然对两个养子打骂常有,却谈不上虐待,但也绝不是心疼呵护的,如今自己老了做不动了,不得不担心小时候的事会被记恨,每次都试图能弥补。
闵之栋心里明了,他当然不会忘恩负义,老人也只是需要一个保障,过去的刻薄与如今的讨好比起来,已经在岁月里流淌干净了,况且他们还养了他。
他给两位老人纷纷夹了块鱼,温声道:“大伯大伯母,你们在家别舍不得吃,这些过年的腊鱼腊肉还放到现在,平时每顿都做一点,时间放久了会霉的。”
“这不等着你们回来吃吗?你们多回家几次,这些东西就不会放这么久了。”叶慧珍笑呵呵地,替许还夹了块肉,“许还,快吃菜啊!瞧瞧瘦的这么厉害,外面没吃好吧!”
许还毕竟心性不够成熟,小时候对好人与坏人的分界让他记忆深刻,他想懂事地不计前嫌,又不知该拿什么表情来面对热情的大伯母,只好像个客人一样客客气气的:“哦,我知道……谢谢大伯母。”
“这孩子,像个女娃一样,看看老钱头家的那个孙子,长得高壮高壮的,每次回来逢人就大着嗓门叫人,别提多兜人疼了。”
叶慧珍说的是钱进,许还在心里嘀咕,我从小就没兜你疼。
晚饭在一片平和的氛围中结束,许还洗漱完躺在房间里跟钱进打电话。
钱进对他翘课居然是为了回乡下感到很不可思议,并跟他八卦:“你不知道,阿栋哥走之后,老巫婆像丢了魂儿一样,单词语法接二连三地出错。阿栋哥行情不错啊,连老巫婆都能搞定。”还不忘调侃他,“小黑,看来以后你选嫂子可要选花眼了!”
许还心里不高兴,他不愿意钱进拿闵之栋的事当做笑话,冷下声音说:“钱进,你以后别拿我哥寻开心,他不是那种花心的人。”
钱进知道进退,连忙嬉皮笑脸地答应他:“行行,我这不也是作为男人各种羡慕嫉妒嘛!阿栋哥以后就是我榜样啊!”
“呸,你不是有叶小静了吗?”
说到这钱进来了兴致,他嘿嘿笑着,许还甚至能想象得到电话那边他猥琐的嘴脸:“黑,哥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别告诉别人。”
许还不说话。
“喂?在听吗?”
“在啊!”
“你不想知道我的秘密?”
“你说吧,我听着呢。”
电话那端似乎犹豫了一段,钱进终于略带羞涩地吐出他的秘密:“……今天我跟叶小静接吻了。”说完好像颇为不好意思地哼哼笑着。
许还满脸黑线,钱进还有害羞的时候。
“所以你们在一起了?”许还问出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听钱进的回答,房门被打开了。他捂着电话看去,闵丰收站在门口,冲他憨厚地笑:“许还,有空吗?可以跟大伯聊聊吗?”
闵丰收对两个养子的突然回家反应是惊奇中带着不安。
他一直记得闵之栋那年极力争取上学的情形,侄子的性子他了解,老成稳重,但也很坚定,一旦认定了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当年他那样渴望读书,无非是想摆脱这个地方。如今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出去了,却在今天突然回来,什么都不说就带着许还下地,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不该是他的侄子会做的事,如果现在回来,那过去所做的那些努力岂不是成了笑话?
闵之栋毕竟是他亲侄子,老人再想把他留在身边,也不能耽误了他。但是他又担心倔强的侄子听不进他的话,所以只好来找许还。
“许还,你们这次要在家待几天?”
许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是带着过一天算一天的态度的,于是期期艾艾地开口:“嗯……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你不是要上学?阿栋不是也有酒楼的生意要打理?”
闵丰收的话问的许还哑口无言,这些他都知道,但是他任性了这一次,闵之栋也由着他陪着他任性了这一次。
“许还,”闵丰收猜到事实差不多符合自己的猜测,不由得有点恨铁不成钢,“你们都是大人了,怎么做事还这么不管不顾的?”
“你哥哥生意忙,压力大,可以理解,可是你就不该还在旁边跟着煽风点火,”亲疏毕竟有别,闵丰收训斥的语气里多少偏向了自己的亲侄子,“这事是能闹着玩的?要是你们早说喜欢种地当农民,当年我也不好供你们读书了!你再想想,当年你哥哥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你,又赚钱供你读书,你现在倒好,说放下书本扛起锄头就干,对得起他吗?”
闵丰收一番话说完,见许还紧紧抿着嘴,不说话,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他抬起粗糙的手掌拍了拍许还的头,语气缓下来:“阿栋不容易,你要多帮衬着他,明天就劝他走吧,以后想回来随时可以,但这里不是你们该长待的地方。”
这时候刚洗完澡的闵之栋进来,见到屋内的情形,心里奇怪,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说:“你们聊什么?”
闵丰收站起来尴尬地笑着:“没什么,随便聊聊。你们早点休息吧。”
闵之栋点点头:“您也早点睡。”
等闵丰收出去之后,闵之栋走近坐在床上一直埋头的许还,说:“嘴巴抿得这么紧,怕苍蝇飞进去啦?”
许还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接着气性颇大地转身躺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