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已远了。允业觉着自己已没有力气再去应话。隐隐的,他竟有些想流泪。
莫非是叫这场面感动了?还是别的什么?允业自问,却未能细想。
“太子殿下。”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了,那是低沉有力的嗓音。这声音穿过了噪杂的人群,直扑向允业的耳朵。
允业猛地回头,正是他的屹之兄。
今日的屹之着一件黑色的衣服,黑底的锦缎绣着麒麟的花纹,滚边的祥云托着麒麟,在云中漫游。允业仔细地端详着,这分明是初见屹之时他所穿的。就是这件衣服,叫允业注意到了屹之——紧贴着的上衣,衬得屹之的身躯异常得魁梧,屹之本就身长过人,又着一身黑衣,这真叫允业有些目不转睛了。
可今时今日,允业看着这样的屹之,心中却有一丝酸楚。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而两人的关系却变了。纵使这屹之兄再令他心动,他也不能上前去拥抱。如今他对着屹之,不过几步之遥,可他又隐隐觉着两人之间是这样隔世的远,仿若有一座高墙直竖在两人之中。
方才的酒又冲上了允业的头,叫他的思绪飞转着,他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他已瞧见了屹之脸上的神情,依旧如同平日那般冷酷,但允业却觉着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屹之的眼眶里转动,亮亮而又清澈,一闪而过。
这是多么动人的一副神情。铁一般的身躯,却有些柔软的东西浮现了出来,允业伸出手,竟有一种冲动想伸手去摸摸屹之的脸庞了。
可他克制着,不想旁人看出。
允业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想要一饮而尽,却被一旁的屹之抓住了手。
“微臣恭贺殿下,这杯酒,微臣就先干为敬了。”
说完,竟将酒杯夺过,一口将这酒吞下了肚。
允业瞪着屹之,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恼怒。这个郑屹之,是连酒也不让自己喝了么?此时此刻,唯有这杯中物能麻醉允业的心了,屹之兄难道是要眼睁睁地看自己在众人眼前出丑落泪么?允业愤恨地瞪着屹之,执拗地要把酒杯夺回。
屹之没有给他,而是将酒杯紧紧握在了手心里。
允业突然心中愈发酸楚,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他使尽了力气,想要挣开屹之的手去倒酒,可屹之却牢牢捉住允业的手,叫他无力再动。
多少个夜晚,他曾感受着这双手的温热,可今日,允业竟觉着冰冷。屹之的表情是热的,掌心却是凉的。
允业不动了,忽然间,他脚下一软,竟是要扑到屹之的怀中了。
屹之猛然向前又跨了一步,将允业扶住。两人已鼻息贴着鼻息了,允业的耳边似乎充斥着屹之的呼吸声。
这是屹之的气息,温暖的,柔和的。可这温暖却叫允业的眼中有些发热,他嘴唇噏动着,没有发出声响。
他抬头看了看他的屹之兄,那是一副关切的眼神,还带着些心疼。这样温柔的眼神,盖住了平日里的那份坚毅冷酷。
允业的血液,隐隐的,有些沸腾。
此时此刻,两人纵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有这什么东西一直叫两人沉默着。是啊,还能说什么呢?如今形势已至此,允业已感到了自己的无力。他已贵为太子,却不能得到自己最想要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这一切,又怎么及得上自己的屹之兄呢?允业突然又觉得后悔了。他贪恋着这即刻的温柔,想叫这时光停留。
良久,允业轻轻地,吐出一句话。
“屹之,”允业皱着眉头,问屹之,“你有话要跟我说么。”
屹之笑了笑,又叹了口气。他扬起了头,叫允业见不着他的表情了。火光映在了屹之的眼睛里,亮亮的。
“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如今大局已定,多说无益了。你看这朝中的大臣,全都对我避之不及。”
这话是无奈,还有身不由己。允业已渐渐瞧见一旁大臣们异样的眼神。如今两人地位已这样悬殊,这样的场合,两人能这样说两句话,已经实属不易了。
“刚才微臣唐突了殿下,还望殿下莫要见怪,微臣便先走了。”
屹之说完,就甩开了允业,转身离去了。
“等一等!”
允业叫住了屹之。
允业的话没有说完,他觉得事情并不该就此了结。
屹之没有回头,却慢慢开了口。
允业听到了,那低沉的声音。
“殿下还有什么话要说?”
允业愣了。
是啊,还有什么话要说呢?允业思索着,却不知如何开口。一切华丽的辞藻都已变得苍白无力,所有的慰藉也都化为虚无缥缈的过眼烟云。允业,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没有了。”
允业放走了屹之。
“允业,多保重。”
屹之走了,步伐比平日更快,更稳。
允业眼前的背影也渐渐消失了,允业觉得自己的听觉正在慢慢恢复。满屋子的鼎沸人声又将这正殿填满了,可允业却觉得这宫里是那样大,那样空。
殿外突然雷声大作,突如其来的大雨猛然间如倾泻一般,洒在了宫门前。
这雨,好像正应了允业此时此刻的心境。他觉得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着,越来越响亮了。
一时间,允业的心清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挺虐的,你们觉得么?
觉得追文其实挺有趣的。每天早晨都会发现一些新的东西,就像圣诞老人把礼物放在了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