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阵阵的晕眩,他抬手一抹,额角有红色干涸的血迹,“难怪这么疼,原来是额头破了……”他喃喃自语着,“这算是借尸还魂了吗?”
他抬起头茫然四顾,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看见地上有着散乱的酒瓶子,还有被砸碎的一些家具的碎片……这里,究竟是哪里?
“砰!”门开了。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顾念恩反射的伸出胳膊挡住了眼睛,却在下一刻被人抓着脖子拎小鸡一样的拎了过去,被狠狠摔在了地上,红色的指甲抓伤了脖颈处的皮肤,他不知所措的抬头望过去,女人狰狞着表情却仿佛在哭嚎,一瞬间,有一种几近绝望的感情如潮水一般涌入心中,让他有一种被淹没的感觉。
“安安,妈妈爱你,不要离开妈妈!”女人尖叫着,抓着他的头往墙上撞,用脚踩着他的腿,狠狠的用力的踩着,一下又一下,“不要逃走,安安!断了就不能走了……安安,妈妈把你的腿弄断好不好?安安,一辈子陪着妈妈吧!”
“一辈子?”顾念恩喃喃着重复。
女人尖叫一声,神经质的一把抓起他,一巴掌一巴掌的打过去,“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离开妈妈!”
顾念恩在拳打脚踢中努力抱住头,咬紧了下唇忍耐着,头针扎一样的疼痛着,这具身体的记忆一点点的出现,一幅幅画面闪过,窝在黑暗角落里的男孩,喝醉酒的女人,来来往往的男人,碎裂的酒瓶和踢打。
还有可以感受到的永无边际的疼痛……及深沉的绝望,和……强烈的爱。
安安,妈妈爱你!妈妈爱你!
砸在地上的酒瓶碎片飞起,女人脚步不稳的摔倒,她向他伸着手,目光既疯狂又夹杂着温柔,“安安,妈妈爱你!”顾念恩抬起头,第一眼是闪着光芒的碎片,然后是血色漫天!
才死一次,又要再死一次吗?
警笛声响起!
(三)、贺思安
“你打算怎么办?把孩子接回来?”
“他毕竟是我儿子。”
“然后呢?带他回到家里来?让他介入我们的家庭?让他叫你爸爸?”
“他毕竟是我儿子。”
“安铭宇,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才是你的妻子,煜儿才是你儿子,好不好?你想要我怎么告诉煜儿?告诉他多了个弟弟?是他父亲在外面给他偷生的?”
“欣宜!”
“我绝对不会承认那个孩子!贺思思是个疯子,她的儿子也一定是个神经病!”
“齐欣宜,你给我滚出去!”
顾念恩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疼,他习惯的想要打量一下四周,却发现左边眼睛被层层纱布包裹着,他动了动,四周没有人,屋子里很安静,只有输液管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他觉得渴,觉得疲惫,于是,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睡梦里,女人拿着长长的木条和钉子,将窗户和门钉的牢牢的。
黑暗的小屋子里,蜷缩在角落里的男孩睁着茫然的眼睛看着她。
“安安不需要出去玩,安安只要陪着妈妈就好!”
“安安不需要吃太饱,安安只要待在那里不动就好!”
“安安想跑吗?安安要离开妈妈?安安!!”
“安安不要走,安安不要走,妈妈爱你!”
“妈妈爱你,安安!”
妈妈爱你,安安!妈妈爱你,安安!妈妈爱你,安安!妈妈爱你,安安!
顾念恩剧烈的颤抖着,一声声尖叫如梦魇,他惊醒,一身冷汗,屋子里还是没有人,只有白茫茫的墙壁,白色的被子。
当安铭宇走进这间病房的时候,就看见那个浑身是伤的孩子茫然的望着天花板,那样不哭不闹的,乖巧安静等待一切降临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疼。
“要喝水吗?”他轻声问,拿起杯子倒了一杯水,坐在了床头。
大大的病床上,男孩本就瘦弱的身子更加显得小巧,就好像一个大号的玩偶,他转过头,望着他,黑色的眼睛里泛着一层薄薄的雾色。
“你是叫安安吧!”安铭宇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局促过,即使是签下几百亿的合同也不曾变色的脸上有着无措,他略带尴尬的说,“呃……我是你父亲……”
顾念恩没有回答,他觉得自己不是安安,没有资格做出决定。
安铭宇则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内心隐隐升起一抹愧疚,“对不起,安安,以后我会照顾你的,一直照顾你。”
顾念恩不相信。
“安安,叫爸爸!”安铭宇俯下身子,亲吻他的额头。
顾念恩沉默着。
贺思思虽然疯狂,但大抵是母子天性,除了左眼被酒瓶的碎片划伤导致视力下降,看东西模糊不清以外,其他地方的伤势还不是很严重。
当顾念恩一瘸一拐出院的时候,安铭宇站在阳光下微笑,几步上前,一把抱起他,说,“安安,爸爸来接你了。”
宽阔的胸膛和厚实的肩膀,温暖到极点的怀抱,即使曾有过那么一瞬,顾念恩默默的将头靠了过去,长睫低垂,眸中隐隐有水色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