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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叶走出殷家宅址,看见小鬼仍然抱着那竹筐,倚着殷府门口的石狮子,正在一点一点地认真翻捡那竹筐中的药材。
银叶要求的负责保护小鬼的殷家护卫,就无聊地站在石狮子的另一边。看见银叶出来,那护卫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自行回到府中。
银叶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小鬼背后站了半晌,把掌心放在他的头顶。
小鬼转过头来看见他,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什么药材的须子,腆着脸冲他咧了咧嘴巴。
银叶的心里有些心酸。
他知道小鬼为什么那么抗拒进殷府。
从小没爹没娘,孤身一人在街头混迹长大,小鬼长到十三岁,估计从来没有跨进过哪一家的门槛,勉强住过的能称为“房屋”的地方,估计也就只是钟之遇的茅草棚。考究体面的殷家大宅,在他看来好比皇宫内院,是看一眼,想一下都会自卑胆怯的庞然大物。
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银叶也没有爹娘,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是还好,他有老阎、七枝、阿萝、阿华他们,还有小桃姐,从小就宠着他。阳命台的灵们都在煦爷爷的照相馆里落脚,他算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家。
所以他也要给小鬼一个像样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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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叶看看天上的太阳,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银叶从小鬼怀里把竹筐拎出来,拉着他的手去找饭吃。
可是银叶一摸身上,还剩下三个铜板。
他心里面咆哮了半晌:刚才在殷府为啥没有讹点银子出来,再不济,偷两块糕点,也比这个强啊!
小鬼看到先生抿着嘴僵着脸瞪着手中的三枚铜板,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一层地打开之后,里面是块拇指大小的碎银子。
小鬼捧着布包小声说:“先生,我们就这点银子了,您省着点花。”
好家伙,钟先生看来是个花钱不眨眼的主,所以才会让小鬼替他管账。
银叶的眼睛一下子被银子点亮,他抓起那一块银子,问小鬼:“你知不知道怡红院的姑娘多少钱一位?”
小鬼白了脸色,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银叶:“先生,我们这两天可是没有一文钱的进账,拿这三两银子为琳琅姑娘赎身定然是远远不够——”
“谁说要拿这银子给琳琅赎身了,小爷带你去吃顿好的。”
小鬼问:“去哪里吃饭也用不着这么多……”
小鬼话没说完,就被银叶打断了,因为银叶看见,有一个女人从远处街角那边跑过来,看上去像是径直冲他来的,估摸着是寻他看病拿药的人。
银叶问小鬼:“她是谁,你认识不?”
小鬼答:“这不是街口买豆腐的林二娘么!常来拿药的,先生,你没看清么?”
银叶心里暗暗叫苦:他哪里会开什么药呀?为了不祸害人,他还是跑路为好。
那女人在他身后叫着“钟先生,钟大夫——”,可是银叶只能装作没听见,拉着不情不愿的小鬼径直进了怡红院。
女人追到怡红院门口,呆呆地看着扭着腰迎出来的老鸨,亲昵地为钟先生摘下身上的竹筐。
于是,这该死的三两银子,为坊间流传着的钟先生的故事,又添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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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叶不是来泡妞的,他是特地来找阿萝学习的。他明天要去殷府做法事,但是这装神弄鬼的功夫,他是远远比不上阿萝。
要说引魂,阿萝的业绩最棒。曾经有一段时间,阿萝在三个村子之间跳了半个月的大神,被五六百村民称作“半仙罗婆婆”。引魂反倒成了副业,光是为人驱鬼渡劫,阿萝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这次大少爷的事情,银叶自己真拿不准主意。
要让他活,就得借阿萝的手把那一半魂魄从自己那里拿出来,要让他死,也得先把他弄醒,再让他自行了断为好。银叶可做不来这杀人的事情,虽然这少爷已经死过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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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叶走进阿萝的房间,看见阿萝将身子歪出一个奇怪的角度,媚笑着坐在一桌珍馐美食前面,拿一缕轻纱缠在手上,妖娆地招呼他。
奈何银叶心里的阿萝,还是那个顶着黑眼圈,瘦小枯黄的疯丫头。
老鸨笑得浑身的花儿都在打颤,她一边向银叶抛媚眼,一边嘱咐着阿萝:“钟公子特意来看你,还带了三两银子做见面礼,琳琅今日可要好好招待人家。”
小鬼忍受不了她尖细的嗓子,窜到银叶身前,把耳朵紧紧贴在他腰上。
银叶刚来这里,还搞不清物价。不过看老鸨高兴成这个样子,他心里想:这三两银子竟然这么贵重,三两银子……不会是钟之遇和这小鬼头的全部身家吧……
他这样想着,有些歉疚地看了看扒在自己身上,噘着嘴皱着鼻子的小鬼。
这孩子怪可怜见的,要小鬼掺和阳命台和往生镜的事情,真的是为难他了。
老鸨笑了一会儿,看见银叶眼神不悦,脸上换上了“不打扰你们”的了然的笑,她转身出去,银叶赶紧插上了门。
阿萝立刻厌恶地把缠在身上的罗纱甩开,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大步走到小鬼的身前,把他的脑袋从银叶腰间掰下来,捧着他的脸蛋在手心里仔细端详:“哟,这是谁家的孩子?”
小鬼对于怡红院的姑娘本来就没什么好感,他挣扎着偏过脑袋,努力避开她的眼睛,惊慌失措地喊“先生”。银叶却只是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