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你去年日日喊着憋闷,想去草原跑马呢……现在还想去吗?”康熙笑mī_mī看他。
胤禛幽幽抬头,仔细打量了他阿玛一会儿,“您是想让儿子出京,抚绥蒙古诸部?”
“孺子可教也……如何?”
康熙抹了抹短须,眼里笑意更深,蒙古乃是大清立国重要基石,一定不能轻易动摇,前年库抡伯勒齐尔之盟未能达成协议,今年喀尔喀内讧,沙俄扰边,竟让葛尔丹趁虚而入,牧民多逃往内蒙古,蒙古各部之心大乱,急需朝廷遣使安抚,而这抚绥,乃续亲结好,还不能失了大清体面,必得得力的王子皇孙一行。可眼下除太子外,骑射拿得出手又能妥善行事的只有两人,论长,乃大阿哥胤褆,数贵,则是四儿胤禛。年岁上老大合适些,可要说处事稳妥成熟,只怕还不及弟弟,况且……
年初明珠刚倒,他实在是不合适了。
那就只有……
胤禛眼睛转了一圈,稍微退了一步,整好衣冠,微笑着行了个大礼,语气平静,就像回答吃不吃果子一般,“启禀阿玛,儿臣……不愿意。”
“咦,”佟佳氏骤闻此事,死死绞着帕子,不出一声,康熙故作惊异,仍旧伸手去捏花生,然后扔到空中,旁边的霁儿条件反射性张嘴扑过去接,一把被胤禛搂回来,“朕有说过可以拒绝吗?”
“您有说过不可以吗?”胤禛幽怨地望着他。
“好像没有吧,不过这有什么关系?”
“那……阿玛嘱咐儿子勤学苦读,儿不敢耽搁,况且夫子说,父母在,不远游……”胤禛说的完全不忌讳,招来额娘一通瞪眼。
康熙似乎早就料到跟这个儿子今日必得讨价还价一番,话倒说得自然得很,“哎,本还打算胤祥上学时交给你带带的,看来你那么忙于功课,那还是算了,朕另派别人吧……”
“……==|||儿臣遵旨就是……”
儿子现在带着胤祺的汉学、胤禩的书法、将来还有老十三的算学、没准老十四也得添进来,阿玛,您其实当儿子是免费保姆的吧?
看着皇父怡然而去,额娘煞白着脸一屁股坐在炕上,花生碎了一地,胤禛一时也有些……不甘。
虽然装腔作势了半晌,但自从皇父说出那句话,他就知道,这事再无商量余地,而他惦记的自然不是功课,而是额娘的身体,眼下还好,可离那六年之约,已是越来越近,况且……苦寒之地局势不稳,如同流放的远行别人说不来是赏是罚,他却是有这个自信顺利解决的。虽现在人人知道皇上是要给太子培养个靠得住的辅弼柱国,那么若将来有心人再看,皇四子胤禛做的事还是太多了,五台、祭岱、抚远,在这宫墙之中,多的,让人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其实写的很纠结,并遭到绝大多数亲友团的……
康熙到底又没有可能把一个十岁的儿子派到蒙古去旅游呢?
哎,其实这段真不是为了让他出彩去,而是需要让他离开宫廷一段时间
选择不外乎礼佛、西南、蒙古等几种……
所以被我雷到的亲自行避雷……
阿门!
28、三别 ...
康熙其实事前隐约暗示过佟氏,可她仍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万姓至尊的皇帝陛下特意缓了两天才再次幸临承乾宫,就是心里也多少有些怕立刻面对表妹,让这消息缓缓,想必以她的明慧自然能谅解他的。
果然佟贵妃再见他时虽带着几分憔悴,但还是端庄大方的,除举止目光些许冷淡外,竟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样的佟佳倒让康熙有些不安,他自然知道这个妹妹从不是什么小家碧玉,没有那份哀婉自苦忍气吞声的调调,没想到本打算迎着辩驳的愤怒控诉,居然酿成了相对无言的幽潭,便如同一个全身绷足了劲儿准备接少林长拳的人挨到了太极推手,好不难受的。
“你……”稍坐了坐,两人俱是沉默,康熙终于忍不住,主动挑开了话题,轻轻握住表妹正在斟茶的柔胰,包在自己掌心,拉她到自己身前,低声道:“……你可是怨我?”
佟氏任他拉着,朽木偶人一般,轻轻闭上眼,并不答话。
“我知道你怨我,你本该怨我的……”
这几日来,吃惊、忧虑、害怕、委屈、愤怒、怨恨的种种情绪在佟佳氏心中积攒酝酿如漩涡般越卷越深的一点点沃成了黑土,烂在了心里,再也不敢翻开,甚至容不得自己去触碰,生怕一不小心,戳穿了小心翼翼掩盖的寒凉,把天家无情全部揭开晒在阳光下。心思太多,一团乱麻,却不敢说,不敢想,外人面前还要强撑着体面,此刻听这一句问,那么多的不甘都压成了两行细细的泪,顺着眼角一路淌下,伏在几上,抽噎半晌,也只剩下一句,从咬紧了的牙关轻轻泻出:“您可怎么舍得呀……”
“我舍不得,我怎么可能舍得,这么好的儿子,又那么小……”康熙看着青梅竹马的表妹爱人,心中大恸,一时也成了一个平常父亲一般,可那点情绪不过在心中打个滚,又被死死的压了下去,回到一个帝王的冷静选择,“可国家国家,没有国哪有家,他是皇子,就得懂得公器为重,这点你要明白。”
“是,臣妾明白……臣妾明白……”
胤禛盘腿坐在炕上装模作样看着蒙古各部资料,一页一页翻过去,沙沙作响伴着一灯如豆,映射出些黑黢黢不辨形状的影子,不时偷眼看母亲,眼角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