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强的短信总是掐在林心下班前的半个小时内发过来。开始是一个星期一次、两次,后来几乎是每天。不记得从哪天开始,每天5:00左右林心就下意识地竖起耳朵等着。没有短信的日子她总是很失望。
邵强的短信总是约她下班后在车站见面,然后一同坐车回家。巧的很,他上班的公司也在莱佛士坊,而他的家只在林心家的前一站而已。
夕阳透过车窗照进来,把两人的脸上、身上都染上淡淡的金色。林心喜欢那些座椅的天蓝色,明亮而干净。在这个密闭的大盒子里,她心理上和他近了许多。
他总不大说话,常常要林心问,他答。而他的回答又往往三言两语就完了,林心只好不断地找新话题,好在她是个很会聊天的人。
一天天聊下来,邵强这个人在她心里慢慢有了个轮廓。他工作勤奋,不抽烟,不喝酒,不赌钱,不上聊天,每天临睡前游半小时泳。下了班看英文书或是英文电影。一部英文电影,他会翻来覆去看许多遍,直到把所有的对话听熟为止。邵强让林心想起学生时代作班长、团支书的那一类三好男生。那时候,她暗暗喜欢的男生都是那一型的,然而在岛国生活了这几年,尤其是经过了,她的前男友,她觉得那些三好男生身上总少了点什么。这少了点的东西让她对于邵强莫名其妙地有安全感;但同样是这点东西,让她对邵强又微微地失望。不过邵强是那么无懈可击的一个人,club里以judy为首的几个女孩子最近对他的热和对她的冷,更让她意识到:这是一个不该错过的人。
然而两个多月了,那么多次机会,邵强却从没邀请她单独去吃一次饭,哪怕是喝一杯咖啡呢。
林心拿不准邵强对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星期五那天,临到站前,他突然把一张票放在她手里,只说了声星期天晚上的,就扭头下了车。
盯着他瘦高的背影,她突然有点生气。他就那么自信,认定她没有别的约会?一念至此,她皱起眉头。然而转念一想,几天前她自己才告诉人家最近闲得无聊,想找点事做的。看来,他还是挺在意我的。这样一想,林心又开心了。
那座圆顶帕拉第奥式钟楼像个风度翩翩的绅士,一左一右挽着维多利亚音乐厅和维多利亚剧院,这三栋白色维多利亚式建筑修建的时间虽然不同,却天衣无缝地在一起,是岛上最古朴高雅的建筑之一。维多利亚这个名字自然是为了纪念显赫一时的日不落帝国女王。 和本地人英语里保留的、连英国人都弃之不用的若干tish的字眼一样,这座原为市政厅的建筑也不经意地提醒着人们:在一多年前这个国家曾经是英国的殖民地。
今晚是安宁的钢琴独奏音乐会。两人一坐下,邵强就开始专心致志地读节目单,林心只得环顾四周。不到一千个座位的大厅里,只有四成的听众。对于艺术这类风花雪月的玩艺,本地人大多不大热心。他们活得非常实际,早晚谈论的无非是吃、穿、住、行和如何赚钱。他们都很勤奋,努力去学习一切谋生、发达的技能。来trub里的不少会员是卖保险和做传销的。林心公司里的同事很愿意和她说华语,不过他们的华语程度十分有限,基本上只有、谓、宾,没有定、状、补,稍微深入点的话题,就得说英文。而他们的英文又常常在马来话、福建、广东等方言之间串来串去,常常弄得林心一头雾水。和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这个烦恼。两人一起去喝酒、烧烤、出海、潜水、开车去新山都很开心,但是两人的谈话永远是浅尝辄止。开始的新鲜劲儿一过,林心慢慢地觉出了小地方和小地方的人的乏味。
邵强终于看完了节目单,侧过头来看着她。林心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摸着自己的脸笑着说:看什么?我脸上有节目表?邵强低声说:你很会挑耳环。每一副都好看!
这时剧场的灯光暗下来。在一束追光里,安宁穿了黑色的燕尾服在那里弹肖邦,林心虽然不太懂古典音乐,但是还是被那华丽的演绎感动了。这个世界上真是有天才的!可是放眼望去,满街上走的大多还是小心翼翼过日子的平常人。她自认不是个贪心的人。她要的不过是一份舒服的生活:有个足够爱她的老公,有足够用的钱,足够大的房子,足够好的车,每年去国外旅行一次。
她偷眼看看身边的邵强,他半闭着眼睛,好像是沉浸到一个遥远的世界里去了。
音乐会的最后,静静的剧场里除了安宁的音乐,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声音:一个睡着了的中年男人,响亮地打起鼾来。他就坐在林心和邵强的身后。人们都开始向这边看。林心直担心台上的安宁会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邵强回过身,轻轻把那人拍醒。
音乐会散了之后,林心对邵强说:今天多亏了你!不然安宁要被气跑了。
邵强笑笑说:这里的人就这素质。不过在任何人群里,精英都是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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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dehip为宗旨,实行俱乐部会员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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