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接过了点心,朱老太去和大儿子谈心了。母子两个说起了城里发生的新鲜事。
朱老太告诉朱大郎:“人牙子刘婆子那里最近有一桩大生意呢!说是高知县高太爷京中的亲戚派人来咱这边采买女孩子,只要生得好看的,家世清白的,价钱不论,十两二十两都愿意出!我这可是好不容易才和刘婆子攀上交情的呢!”
朱紫装作和朱四美翻交绳,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奶奶和爹爹那边的动静。
她们所在的独县位于唐河河畔,历来是个出产美人的地方,京中以及各府各县采买女孩子,南方是到苏州,北方都是到独县来采买女孩子的。
朱老太只是说了这些,别的也没有多说什么。夜已经深了,朱大郎就叫朱紫带着朱碧先回家去了。
小村的夜静极了,偶尔传来一声犬吠,很快就沉寂下来。
朱紫蜷曲着身子缩在被窝里。这被子又大又沉,压在身上沉甸甸的,可是是老花套子,一点都不暖和。朱紫在床上躺了半天,腿和脚还是冰凉。
旁边的朱碧背对着姐姐早就睡着了,她火力大,身上暖烘烘的。朱紫悄悄把手贴在了朱碧的背上,朱碧没有动弹,兀自睡得香甜。朱紫悄悄笑了笑,把腿脚也都贴在了妹妹身上。
床头亮着一盏油灯,为了省灯油,灯捻挑的小小的,只有绿豆粒大的一点灯光。
朱大嫂正在灯下缝补女儿的衣服,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模样生得甚美,瓜子脸大眼睛小嘴巴,再加上两颊时隐时现的两个酒涡,看得出早些年的美貌。朱紫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常常暗自感叹这个当娘的真是范冰冰的长相农妇的命,忒可惜了。
朱紫在朱碧那里把手暖热了,伸出手在娘亲的肚子上摸了摸,刚要缩回去,胖乎乎的手就被朱大嫂给攥住了。
“淘气鬼!”朱大嫂把大女儿的手松开,接着叹了口气
:“今年手又冻了?明天采点麦苗泡点水试试!”
朱紫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端详着自己因为生了冻疮又红又肿的手,叹了口气:“大油什么的都用过,有什么用啊!”
手一冻,稍微热一点就痒得难受,只想把它挠破,可是挠破之后又流水,更难受。
朱大嫂也跟着叹了口气,实在是没办法。朱紫和朱碧都不到十岁,可是在家里做饭洗衣养鸡喂猪,在菜地里薅草松土挑水铲粪,每年冬天俩丫头的手就肿的红通通的,看着可怜。朱大嫂自己的手今年倒没有冻着,只是一道道的裂口,也是疼得钻心。
朱紫把身子都贴在朱碧身上,背对着朱大嫂,嘴里却没有停下来:“娘,你为什么嫁给我爹?”
朱大嫂把针在鬓角抿了抿:“你外婆收了你奶奶四两银子呗!”
想到往事,朱大嫂笑了:“我嫁过来没多久,你外婆巴结了个人牙子,托人家把你三姨卖给了城里的韩老爷家当丫头,得了十两银子,想着我模样不比你三姨差,才卖了四两,后悔死了!”
朱紫也笑了,住在邻村的外婆啥都好,就是太重男轻女,可偏偏只生了一个儿子,女儿倒是生了四个。她老人家把儿子看得如珠如宝,女儿都只当是一个能卖钱的物件,四个女儿生得都美,一个比一个卖的价高,四闺女脱手之后,就扒了破草房,给儿子起了一处青砖瓦房的院子。
“娘,弟弟啥时候出生?”朱紫也盼着弟弟呢,娘前两个孩子朱紫和朱碧都是女儿,受了奶奶无数的白眼,这第三个再不是男娃,奶奶不知道还要怎么欺负娘呢!
朱大嫂开玩笑道:“你外婆生了四个妞才生了你舅舅,我也仿她呢,再给你生两个妹妹!”
朱紫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娘,你老了我养活你!”
朱大嫂笑了,没说话,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又是凄惶,又是盼望,心里复杂极了。
“我爹还在那院?”
“那院”在朱紫家是个专用词汇,指的是朱紫爷爷奶奶住的院子,在村子东头。
“是啊,不是每晚都去的么!”
朱紫的小眉头蹙了起来。奶奶老欺负娘,朱紫很讨厌自己的奶奶,可是偏偏爹又孝顺得没边没沿,啥都听爷爷奶奶的。
朱大嫂有点累了,放下手里的活计,取下手指上套的顶针,伸了个懒腰:“等不着了,咱们先睡吧!”她一手拿着放着针线的笸箩,一手端着油灯,起身离开了。
屋子里陷入黑暗。
外面冬天的风呼呼刮着,窗户上贴的纸被风吹着,发出沉闷的“哗哗”声。
朱紫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朱紫和朱碧被叫起来的时候,朱大嫂已经把早饭做好了,盖在锅里呢。
姐俩穿好衣服出来,朱紫走在前面,朱
碧端着木盆子走在她后面。进了灶屋,朱紫掀开最里面的锅盖,拿瓢把锅里面温着的水舀了出来,倒进了朱碧端着的木盆子里。
姐妹两个把盆子放到灶屋门口的洗脸架上,开始撩着水洗脸。
朱大郎正好从堂屋走了出来,看到两个女儿刚用擦脸布擦过脸,看上去眉眼都像画出来的,好看得不得了,心里也是得意:我的俩妞儿多好看,真是会长,把爹娘的优点全集中了!
十二岁的朱紫和十岁的朱碧,既有娘的秀眉杏眼尖下巴和小酒涡,又继承了爹的挺直鼻子和白肤色,都是一等一的小美人,只不过朱紫更像爹爹一点,嘴唇厚了一点,朱碧更像娘亲,嘴巴小小的,堪称樱桃小口。
朱碧收拾桌子,朱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