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开到体育馆外最快也要十分钟。
这十分钟若是干等着什么都不做,待到急救车开过来,这人恐怕早就不行了。心跳骤停五分钟会造成脑损伤,十分钟足够导致脑死亡,回天乏术。
那是展翔生命里最漫长的十分钟。
时间从他手掌心里一秒一秒地漏掉。他把十根手指拼命攥紧,却捞不住命线,晤不回生气。
萧羽的球衫从领口处彻底扯成两半,摊开,露出了无生气的雪白胸膛。队医跪在他身侧,两只手掌叠摞起来压上他胸骨正中偏下三分之一处,奋力施压。
展翔眼瞧着萧羽胸腹之间被沉重的压力推挤着凹陷下去!
压力猛然撤去。萧羽的胸骨薄膜反弹而起。
再压。
再弹起。
队医几乎把全身的重量注入两只手掌,那力道看起来像是要将胸腔生生压扁,挤碎。胸骨与心脏肉壁剧烈碰撞,厮磨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那是血肉破碎淋漓的哀鸣,一定是的。
“能不能轻一些,这不是要压坏了么,挤坏了,不能这么弄,不能……”全身的液体凝固在肌肉血管之中,展翔的掌心颤抖,口齿颠倒,疼得浑身哆嗦。那一双强有力的手掌仿佛挤压上他自己的心脏,推挤捋净全部的血液,撕肝沥胆,痛苦到无以附加。
怎么会这样了,怎么这样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呢?
自己后场抽杀程辉,李桐轻吊了网前,那小子撞了立柱,然后自己推射空档,然后,然后小羽跳出来了,跳出来给那小坏蛋补位,小羽扣杀,小羽再扣杀,小羽再一次扣杀,连续八拍,八拍,八拍!
眼前一丛一丛光弧在水汽中弥漫,跳跃。如同溺水,挣扎着仰头望向水面的灯光,却一步一步滑向更深的深渊。展翔的胸膛在那一刻与萧羽的胸腔一同骤然静滞,没有力气勃/动。
小羽毛活泼好动意气风发活力四射无所不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不能动弹了,怎么不会喘气了,怎么心都不跳了呢。每每夜深缱绻时在自己唇齿之间流淌跳动的温热脉搏,竟都不复存在……
队医又一次狠狠用力,压上萧羽的胸膛。
这一掌挤得展翔两眼发黑,几近窒息。那一副胸腔里包裹的不仅仅是萧羽的心脏,那里边埋的是最滚热美好缠绵的一抔血肉,汩汩跳动的一丛生命力!
萧羽的胸骨再一次弹起。强力的压迫使得胸部皮肤渍出一片青紫暗红的血点,密密麻麻。他的脖颈蓦然向后仰倒,松脱,头颅在展翔掌中缓缓偏倒。奄奄一息的小鸟,喉咙间终于嘶出一口气,半开半阖的眼皮之下流过一丛微弱的光芒。
某种酸辣的液体骤然决堤,涌出眼眶!
心头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无助,那一刻无法控制。展翔呆呆地捧着手心里的小脑袋,像是捧着萧羽的命。泪水与冷汗热汗混合,从他的额头脸颊交汇顺流而下。旁人不会分得清楚他流的究竟是汗还是泪,因此流起来也就毫无顾忌,随心所欲。
也幸亏从娘胎里生性就比较害羞,人多的场面不爱吭声,要不然非得当场嚎出来。泪涌出来才发觉自己严重脱水,快要气绝,跪在那里无法挪动。
“鸟醒了吗?醒了吗?他醒了吗?!”小辉辉的声音。小鸟的脑袋被翔草霸占了捧着不放手,他只能死死抓着一只鸟爪子,指甲嵌进小鸟白白嫩嫩的手背上,把萧羽的手挠出了好几道血痕。
“抬高他的下巴,让他仰起来!”两个队医配合,数着1,2,3,一个继续按压心脏,一个口对口人工呼吸,两个人撅在地上,在萧羽身上忙碌,那架势像要将这人开膛拆骨揉面下锅。
萧羽被抬上担架装进救护车。
杜老大和程辉跟着去了,头也不回。
展翔下意识追上去,想要一起上车。
身旁的李桐一把拉住他:“翔子,你干什么去啊?”
“我去医院啊,小羽还没醒呢,他还没有醒过来呢……”展翔双眼红肿。
“翔子我知道你担心小羽毛,我也担心!可是你这会儿不能走啊!”李桐揽过展翔的肩膀,手掌用力按上展翔手肘内侧扑簌跳动的脉搏,低声安慰,“咱俩的比赛是打完了,整个团体赛还没结束,过一会儿还要颁奖仪式,团部领导还要训话,你不能不打报告就随便离开看台上领导都在那里盯着呢。”
“可是小羽没醒呢,他不会动了……”展翔语无伦次,鼻尖上还挂着一大颗眼泪,看着很像汗水,足够掩人耳目,反正味道都是涩的咸的。
“翔子你别太激动,别急,你别急,有一车的医生在呢,彪哥也跟去了,你去你会治病啊?”
李桐一把抹掉展翔鼻尖和脸颊上的水珠,把人揽在怀里来回拍抚。
他早就看出展二少今天全面失控,以往在比赛里多稳当的一个人,输球输得一塌糊涂都能面不改色,泰山崩于前两颗蛋都不晃一下。今天这是怎么了,从第一局球就情绪极为不对付……这是等着被领导扒皮吗?
展翔坐在队员席里大脑一片空白。
瞳膜蒙了薄薄一层水雾,眼前的热烈喧嚣化作一团一团空洞虚无的光圈。
场地对面的敌军阵营里,东道主队的教练组垂头丧气,一肚子苦水没处倾诉。萧羽竟然临阵晕倒了,而且是在决胜局打到20平的最关键时刻,倒下就没再爬起来,这一场就等于输掉!
更何况萧羽这小孩是国家队杜老大手下一员爱将,据说亦深得钟总的垂幸,这一回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