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上了战场的男人,他们的妻子都不会安心,只是今夜,那种不安的感觉更甚,看着满室昏黄的烛光,她触不到他的脸,摸不到他的手,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他离她那么远,远到她连他的一点气息都感觉不到,心里一片荒芜蔓延,化作眼泪一颗一颗滴落来,冰凉冰凉的泪,没有他手心的温度就在也无法暖起来。
锦瑟推门而进,冷风自她推开的门的缝隙里趁虚而入,晋阳浑身颤抖,锦瑟眉头深深皱在一起,疾步走到床边。
“公主,您又做噩梦了?”捡起划落在地的被子,锦瑟坐在晋阳床边,握着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很凉。晋阳抬头看着锦瑟的脸,泪珠循着之前的痕迹划落,滴在锦瑟握着她的手上,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没事了,没事了,公主没事了,锦瑟一直在您身边。”锦瑟自小服侍晋阳,她的脾性她最了解,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要说,只要陪着她就好了。
“我梦到了怀玉哥哥。”短短八个字却仿佛用尽一生力气,晋阳抱着锦瑟,头搁在她肩膀,压抑的呜咽声传来。
“那是梦,就只是个梦。”锦瑟轻拍晋阳的背,柔声安慰,心里却狠狠一窒,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会梦到一些事,是因为心之所系。
虽安慰晋阳却无法安慰自己,将军的家书向来报喜不报忧,可身在硝烟弥漫的战场,又有几个人不曾受伤呢?上次公主自梦中惊醒就是梦到将军负伤,那次她们还特意去了大兴善寺祈福,而今又是同样的场景,公主不安,她也不安。
锦瑟之于怀玉的感情虽不足为外人道,却是心里的一道明月光,她也同公主一样担心将军的安危,也希望他能一世长安。
听到晋阳压抑的哭声,锦瑟心里就像堵了团棉花一样难受,无论将军还是公主,对她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人,而如今,踩着一地荒凉,她希望她的公主一世无忧,希望她的将军一世长安,希望她的公主和将军能够长长久久,相守一生。
☆、不会再有那样一个人
罗通和铁牛循着足迹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只剩惨烈,一地鲜血,有的已经干涸,有的仍然新鲜,鲜红,深红,暗红,各种红色交杂在一起,刺的人眼睛发酸,其中尤为显眼的就是已然死去多时的宝林,惯用的金鞭就落在手边,夕阳霞光折射出的寒芒特别特别刺眼。
铁牛身形剧烈晃动,罗通紧握罗家枪,冷风烈烈作响,刮在皮肤上就像卷了刃的刀一下一下慢慢在割,生疼生疼。
铁牛记得,出征前他亲口答应妹妹要一起回去,而如今他还活着,宝林却在也站不起来,想到妹妹英气却爱撒娇的脸,想到那个叫青山的幼小孩童,铁牛的心陷在强烈的自责中不能自拔。那时候跟上来的该是他才对,如果他没有从宝林手中接过元帅而是让他送元帅来回去,那么他的结局必不会如此惨烈,看着他紫黑色的脸颊与嘴唇和伤口处凝结的黑色血污,铁牛的拳头握的硌硌作响,愧疚和自责似乎要将他击挎。
想到铁环天真活泼的笑脸,想到青山美好童真的声音,想到昨天他们还在一起喝酒玩笑,罗通眼角泛酸,心里的钝痛的一点点蔓延。
“将军走好。”随行的士兵齐刷刷跪倒一片,冷冽的寒风吹着他们的头发和衣摆烈烈作响。
看到不远处熟悉的黄金锏,罗通心里的不安慌乱那么明显,双手颤抖的拿起黄金锏,那是表哥惯用的武器,如今染满了鲜血,而它的主人却不知去向。烈烈寒风中是满地惨烈,大唐的士兵,西凉的士兵,到处都是铮铮男儿的热血,苏宝同死了,宝林死了,而怀玉留下一只染血的黄金锏,人却失踪了。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对不对?”虽然可以安慰自己,可罗通和铁牛毕竟不是自己骗自己的人,也许怀玉正受重伤等着他们救缓,他们能做的是尽快找到他,而不是抱着一个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心态什么都不做。其实怀玉就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只是夜幕降临隐了他的身形,他们没有看到而已。
“表哥,你在哪儿?”
“怀玉,你能听到吗?”
“秦将军,秦将军。”
男儿的声音伴着烈烈寒风响彻大地,苏宝同已死,怀玉不可能被俘虏,黄金锏在这里,他也一定不会走远,冷静下来,罗通和铁牛不在大喊大叫,静待日出,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怀玉靠着树干的身形稳稳出现在众人眼里,两人一前一后快步上前,怀玉就在那里,很安详的闭着眼睛,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暖意,如果不是鲜血染了战衣,如果不是脸色苍白的不是人间,如果不是嘴唇黑紫明显中毒,他们真的会以为他睡着了,就只是睡着了而已。
“表哥。”罗通用力摇晃怀玉的身子,小时候,表哥总喜欢这样捉弄他,不愿意陪他玩就这样装睡蒙混过关,每次他都用力摇他,摇的他五内俱巅实在装不下去的时候只能乖乖起来继续陪他玩,表哥很笨,这辈子就会那几招,他早都猜到了,可是这次,无论他怎么喊,他都没有睁开眼睛,深秋的天气,树叶挂在枝杆上迎风飘摇,晨露从枯黄的叶上滴下,就落在罗通手上,透过晶莹剔透的露珠,罗通仿佛回到数十年前。
“表哥,你等等,通儿追不上你了。” 两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一前一后的跑着,个子略低一点的男孩冲前面的男孩大声喊。
“别着急,哥就在这里,别摔倒了,表哥就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