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他好像在既怕独自一人的面对,又倔强得不愿牵扯他人的矛盾中郁闷着,焦躁着。
他是在乎的。这种时候他更在乎。或许在乎过头了些。
这比在任务中下达命令更艰难,他觉得理智已无法做出决定。
所以他放弃似的收回视线,静静驱散那些杂乱的软弱。督了眼墙上的钟,然后抓起一旁的杂志翻开,却看不进一个字。
他听见成才又挪到身边,“袁朗。”
他没转移视线,或许是心虚,“随你吧。”
“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
声音里的东西让袁朗心里酸了一下,转过头,却对着一张微笑的脸。他翻翻白眼检讨又被a了,撸了把对方的脑袋,顺着侧边往下,扯扯耳朵。
这是他们从前常有的亲昵。那俩酒窝也像每次他做这个动作时那样加深,分毫不差。他也笑了,“我想是我自己……怕了。一开始真觉得无所谓,遗嘱都不知写过多少封了。后来一个接一个跑到我跟前闹腾,生怕不惦记似的,就突然怕了,怕没法相守。才觉着还远远不够。”
成才托着脑袋,一边挂一个酒窝,安静的看着他。袁朗就觉着还挺好,不还相守着么,好像也没啥值得烦的。
他说军人该在战场上牺牲这种话是放屁,没有人应该为战争而死。
他说所以他还算比较幸运,能给所有人通知一声,放放大假,做些平时机会做的事。
他眼里又扬起神采,笑得狡黠而平和,说还是不甘心哪。
话说出来就舒服多了,袁朗暗自想就算空白了这么些年,那种信任,或许是对着任何人都说不出来的。
睡的时候袁朗没有让大脑空白或者让计划任务塞满头脑,他想起在第一线和南瓜们一起闹日子的时光,安慰他们难过,训练时挥洒汗水,零伤亡归来的庆功喜庆。侧身时觉着一硌,摸出那包烟,他勾起嘴角。
成才眼里的平稳他并不陌生,就像在南瓜堆里端着狙击枪在他身后观察着一切,目标清楚而明确。
他想这次换他被安慰了。
他想,成才现在对自己很好。
迷迷糊糊醒来时周围还是黑的,袁朗准备继续睡,然后听见细微的响动。
“……成才?”
桌子边闷闷“嗯”了声,没有下文。
觉得有些蹊跷,袁朗印着微弱的月光看着人影,然后下床开了灯。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两人动作都是一滞。成才脸色苍白,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冲袁朗软软地笑了笑,刚才是他摸索背包弄出的响声。他继续掏出另一瓶药,吞下几粒,倒了开水慢慢喝了几口,才沙哑着开口,“没事,胃有点疼。继续睡吧。吃了药就好了。”
成才说着往袁朗这边走,正要关灯,却被握住了手腕。
袁朗拉着他在床边坐下,捂着的手指发白而冰凉,摸到拇指与食指之间的合谷穴,紧紧一压。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成才疼得低呼了声,手臂往回抽。
“别动。”袁朗用力按着,“过一会儿就好。”
等成才缓口气才发现胃已经不再翻江倒海,袁朗松开了点,放缓力道揉着。
“真有效,我只知道小时候牙疼可以按这个。”成才笑得像牙疼。
袁朗看了眼钟,十二点刚过,哼了哼,“刚才还在想你懂照顾自己。”
“我是一直都懂。”成才犟犟地跟着哼哼
袁朗一轻一重地揉,抹去成才下巴的汗水,感觉握着的手有些抖,“要不来一根?”
成才摇摇头,袁朗就自己点了根叼着,气味在两人间扩散。
成才看着那缕轻烟,恍然中袅袅升起的是关于医院的那只烟的回忆。给袁朗的手握着,仿佛最后那次任务,在医院里抢救醒过来,伤痕累累抱着对方哭的温度还在。
成才想起那时被烟呛得满脸泪水,庆幸又不甘,感激又怨恨。袁朗就隔着泪水对他笑着说,世界缤纷多彩,他们的生命里并不只有绿色,虽然它可能是最亮丽的。
夜色寒凉,他突然有些想哭。
吐掉烟尾巴,见成才脸色仍是苍白,袁朗想了想,探出身子把对方扯过来,手从衣服下摆伸入。成才有些惊讶,下意识绷起脊背往后缩。袁朗又拽了一把,半搂着摸到肋骨下方。
“这儿?”
热度由接触之处蔓延,短发刺着下巴有些痒。成才尽量抬起头,吐口气,压着对方的手肘,“我自己来。”
“手那么凉还自己来。”
加重的力道让成才哼了声,神情复杂地皱着眉,忽然像想通般,吐口气阖上眼,整个人放松下来。往后仰了仰,换个舒服些的姿势,出神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脑袋。
空气在强烈的日光灯中静静地流动,成才伸出手指,影子落在发梢,分出深深浅浅的黑色。他看着虎口处被指甲印出的小小月牙,然后凭空比划着,如想象中的手术刀般来回动作,怔怔地喃喃,“有白头发了哪……哎!”
袁朗放缓了动作,感觉冰凉的皮肤回了些热度,在静默尽头又听见头上仿佛自言自语,“你没欠我啥。”
按压着痛处,指尖传来与平稳声调相悖的急促脉动,他在心底叹口气,“我们没帐,有也算不清。你就当我是人之将或许挂了,其行也善。以前我不也挺关心你们的么。”
成才嗤嗤笑了两声,似否认又似回忆,然后戛然而止。
“好些不?”
成才点点头,把袁朗的手拉出来,理好了衣服。正要起身又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