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莎双手接过玉碗一饮而尽,随即也高声说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回纥将士定当赴汤蹈火,誓死随从!”
东华拿起绢布微微擦拭唇口,随后径直回到朝月身旁,一向面容清冷的朝月此刻却已是面无血色,东华心口颤动着,只觉方才那滴血已不似出自自己心头,而是抽去了朝月的心头之血。但这一切,已被自己亲手凝结,再不容丝毫转圜。
朝月只虚望着整个大殿,良久,缓缓开口道:“退朝。”这一声说的无甚气力,几乎轻不可闻。朝月身旁的文女官见状再次高声宣告退朝。朝月未动,众臣皆须恭送陛下,是以无人敢动,东华望向香儿,香儿望着一脸寒意的东华慌忙会意高声道:“陛下摆驾。”而后扶起朝月。
朝月起身,那有如玄冰的双眼射向东华,随即凛声面向大殿:“那便有劳圣君为朕——为朕,安我大唐!”为朕二字着重有力,一切随你东华的意!
话落,朝月拂袖而出,不待东华,不带回首。
紫宸殿,香儿立在门外,见东华走来手脚慌乱,眼看着东华要上前推门而入,香儿上前欲拦:“陛下有命,任何人不得入内……圣君……圣君……也不得入内。”香儿颤颤巍巍地说完了这一句,看着寒意骤起的圣君东华不由得惊慌失色。
东华立定望向香儿:“你与众人退下,本君有要事与陛下商议。”
这目中寒光香儿早就见过,只要一见就止不住浑身打颤,便赶忙禀退了众人,但自己仍站回原处,见东华仍欲推门而入,香儿慌忙上前仍是要拦:“圣君,陛下说了……”虽然怕,但陛下有命,怕也要拦着,哪怕是拼了命。
可东华又何需你一个侍女前来拼命,还是朝月的贴身侍女。东华不待香儿说完便厉声喝道:“放肆!退下!”言罢即刻侧向一步,推门而入。
朝月自然已是听闻,但仍旧立于窗前,一声不响。无论是硬声相向还是软语相求都已徒然,此刻也已无话可说。
东华再望向朝月的身影,只觉那已不仅仅是清瘦二字,更是有如枯槁,索然而立。东华犹豫,却不得不开口:“月儿,如今既已昭告天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我军尽失先机,大军早已部署,只待稍适调整,因此……”
东华望着那萧索的身影只觉胸闷喉结有着千钧重压,压得自己那后半句无法说出。良久,东华再度出声:“因此……我意欲两日后起兵,月儿可是……同意?”
话音刚落,只见朝月身形一颤,许久后开口回道:“圣君何时起兵,又何需问朕。”
朝月并未转身,也并未回头,东华无奈,只得继续说道:“如若密守,还可稍缓,可如今……刻不容缓。”如今,已被骨力娜莎大殿之上宣告众人,军务当急,刻不容缓。
朝月听闻转身回头,却未理会东华而唤来了香儿,随后冷声说道:“骨力娜莎即刻出宫,她若敢留过今夜,别说她是回纥郡主,就算她是回纥可汗,朕定然不容!”虽然为时已晚,可如今竟只有两日,两日也实在无法再多看此人一眼,再看一眼,必定会要她性命,尽管她非惑非蛊。
东华大惊,想要上前劝阻却也无从开口,朝月的决绝自己一清二楚,只得跟在香儿身后行至殿门外悄声说道:“陛下急火攻心,但两日后出兵须以大局为重,只依礼将她请至使节驿馆便是。”
香儿思量片刻缓缓点头:“圣君放心,香儿虽愚钝却也知晓此事轻率不得,定会倚重大局办妥此事,只是陛下对圣君如何……还望圣君体谅,香儿实在是不忍见此。”
东华长叹点头,顿了片刻道:“去吧,而后……好好照料陛下。”
东华再回至殿内,朝月仍伫立于窗前一动不动。
东华上前开口:“月儿,我也是不得已。”
良久,朝月缓缓开口,一字一顿问道:“不得已?你本就想要领兵出征,是也不是?”
“因我一再留你,你才勉强应允留守,是也不是?”
“如今你明知道这骨力娜莎刻意激将,你却直接顺水推舟,是还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