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犹豫片刻点了点头。百草只怕东华执意不肯非要自己亲自来,眼下见东华点头终于也放下心来。待东华离去,百草万般别扭地看着娜莎走近自己帮自己换衣梳洗,娜莎反倒恢复起了一贯的作风,“反正你也是个女儿家,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日日骗我,也就看你手也伤了脚也伤了现在不跟你算账。”百草只撅着嘴不说话,娜莎却一边帮百草梳着头发一边继续说着:“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你们两个人身上藏着这等惊天秘事,我见你这师兄本就时常奇怪那些听也听不懂的言语,现在终于知道不单单是因为我汉文不好了,你这个宝贝小师妹倒是也够了不得,就这么藏着自己跟着你师兄,只是你一直这样跟在你师兄身旁,自己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百草不是第一次被这样问起,正在想着要如何回答东华已经又走了进来,梳洗整理过后的东华虽仍有一丝倦意,但已经又是那个金冠锦衣、卓然而立之人。东华走近两人,靠近了百草轻声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出去处理,待会回来带你一同出去。”
百草不解:“什么事还要我也去?我现在可是走也不能走,连瘸子都不如。”说罢百草惊觉自己这一句竟让东华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东华垂下眼眸轻声回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娜莎望着那身影飘远叹道:“你可知道你师兄因你出事,自幽州城外开始一直到昨夜就从来没有合过眼,一直只靠浓茶提神,我从未想过那样一个人也会现出那样凄凉的神情。”娜莎这一番话令百草又红了双眼。娜莎却看着百草微微摇头轻叹。
大明宫中紫宸殿内,朝月依旧忙碌着,见香儿也正不停忙进忙出不禁让香儿不必凡事都亲自经手,事务多交给宫中内侍去做便可,香儿却道圣君一直不喜内侍腌臜,从来都是将些不打紧的繁重外务交由内侍打理。朝月心下了然,内侍腌臜的确时常听东华提起,因此也一直都极少提用内侍,有也都是些无关紧要之职,手中并无实权,朝月自小在宫中见惯了掌管各种宫中事务的内侍也习惯了差使他们,反倒对东华对于内侍的反感不甚理解,但东华为人本就极喜清洁,甚至称得上是洁癖,经由程元振一事不喜宦官内侍也是常理,想到此处,朝月不禁摸了摸心口,这人果真无处不在,眼下就连说起内侍也要说到,难道就没有一处能够躲得过?正出神之际,殿外忽然来报大军发来八百里加急密报,朝月听闻心尖陡然颤动,忙起身上前接过信报,展开只见简洁片语:
月儿,
百草逢难,身份已明,望作安排。
东华草
朝月看着这信报手上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仲太医现在如何?圣君又如何,可否平安?”
公文信函皆是由各个驿站之间的将士骑快马依次轮换递送,每二十里设一驿站换人换马,公文按紧急程度分三百里公文,五百里乃至八百里加急,如今跨越千里送至宫中已不知换了多少次人和马,那送信的将士只跪地回禀道:“末将并不知情,但听闻其他将士所言,信函发出之时圣君无碍,正设法营救仲太医。”
朝月面上已无血色,疾步回至案旁匆匆铺起信笺提笔,香儿见此也慌忙前去研墨。朝月将一封简短的信函密封好交由将士带出,而后便呆坐在座上无法再发出一言,更无法再看奏疏,远行在外又是出征千里,与平安相比其他一切都微不足道,你答应过要平安归来,你可能守信?
日暮西沉,秋风萧瑟,幽州城外的大唐军士严阵列队,东华望了望跪在不远处的一人转头对百草说:“现在该你去处置他了。”
百草却撅起嘴道:“我只是个军医,又不是军中将士,我才不管你这主帅的闲事。”东华抬眉不语,忽然瞥见娜莎正看着自己,见自己望向她又赶忙将头转向一旁。
东华沉默片刻缓缓走向跪地之人,“仆固旸,仲太医心地仁慈,但本君终须对你军fǎ_lùn处,否则何以对得起军中惨死的将士,你罔顾军纪,擅离职守,祸及同袍!本君如今判你斩立决,你可有何怨言?”
仆固旸抬起头望着西南方向大声喊道:“父亲,孩儿不孝,辜负了您老人家的深重厚望,可孩儿此刻也终于解脱了,不必再日夜想着要如何升职进爵来取悦您了,孩儿不会想念您。”
东华不动声色,心下却不免惊诧这究竟是如何一种父子关系,望着此时静默的仆固旸继续说道:“你罪不可恕,本君身为三军统帅却也难逃用人失察之过,因此,本君亲自判处,也会亲手裁决。”
东华说罢拿起手中的凌空剑,身后众将听闻却是大声惊呼:“万万使不得!裁决罪将自有军中行刑官,圣君万万不可如此辱没身份沾此晦气!”
东华厉声喝止众将,随即一脸肃穆地缓缓擎起手中佩剑。夕阳的万丈余晖之下,东华的身形已被映成一道剪影,只见那修长的剪影擎起手中佩剑,拔剑出鞘,缓缓举过头顶,而后扬手用力一挥,鲜血顿时喷溅如注,洒在黄土之上汩汩而流。
众人屏气凝神之际,那道剪影却又抬手取下发冠,一头乌发瞬时随风飘散,只见那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