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领着一拨人走到林楠等人身前,目光在各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何光茂身上,举手示意身后的人不要跟着,大步走向何光茂,道:“何家大哥你应该认得我,我问你几句话,你老实回答,若你说的是真的,我老黑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给文子讨个公道!”
何光茂抹泪点头。
老黑指向身侧之物,沉声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何光茂看了一眼,目光闪烁:“这是沉船……怎、怎么了?”
老黑声音浑厚有力:“不错,这是沉船!也是官船,说的仔细些,是被人劫了以后刻意凿沉的官船!”
又问:“你说文子招了林大人出来——我问你,他招了林大人什么?”
何光茂滞了滞,凄然道:“若是我知道,只怕早就随我那可怜的弟弟去了,哪里有命站在这里说话!总督大人原是许了他戴罪立功的,谁想林少爷为了不让他说出实情,用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来要挟他,他才撞死在大堂的柱子上……是我对不住我兄弟啊……呜呜……”
说着一掌一掌拍在自己头上:“是我对不住他,是我连累了他啊……”
他方才磕头时,额头和须发上原就沾了泥土枯草,配合此刻泪水横流,痛不欲生的模样,更显凄凉,看的周围的人义愤填膺,望向林楠的目光中已然带了不善。
老黑一把抓住何光茂的手腕,道:“何大哥先别伤心,把话说清楚再说。”
何光茂夺手怒骂道:“还要怎么说清楚?这还不够清楚吗?难道要我将广文的尸体拉来给你看不成?凶手就在那里,你怎么不去问他?”
又放声哭道:“可怜我那兄弟,你死的好惨啊……”
老黑断喝道:“文子死的惨,我们都知道,也为他惋惜,但是有件事,我问清楚!你说他招了林大人出来,到底招了林大人什么事儿?”
他嗓门洪亮,声音力度十足,将何光茂的声音全然压了下去。
何光茂哭不下去,大骂道:“他招了什么,我如何知道?我兄弟惨死,你不去问凶手,却一味的逼问我,你到底安得什么心?还是你同他们原本就是一伙的?”
老黑不为所动,脸色黑如锅底,冷喝道:“我们都知道,文子是因为官船的事儿抓进去的!你说他招了,他招了什么?他招了林大人指使漕帮劫了官船?官船的事,果然是他干的?”
何光茂慌忙道:“当然不是!我弟弟清清白白……”这事儿可认不得,认了连他都要没命的。
老黑步步紧逼,喝道:“他要是清清白白,又怎么指认的林大人?”
同老黑一同过来的人也回过神来,顿时变了脸色。
漕帮的尸体在官船附近被发现,何广文因是漕帮中人才被专审此案的大人抓去,他招的事情,不是官船的事还能是什么?他要指认林如海,若不先认了劫官船的事儿,他拿什么指认林如海?
只听老黑又喝道:“你说他还要戴罪立功?怎么个戴罪立功法?说!”
最后一个“说”字响如雷震,吓的何光茂跳了一跳,醒过神来之后,哭骂道:“亏你们平日和广文称兄道弟,如今广文尸骨未寒,你们就来欺负他唯一的兄弟……”
只可惜他现下哭的再惨也打动不了人,众人的心思都只在一件事上:何广文到底招了什么?他若真招了官船的事儿……这是要将漕帮拖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已经有沉不住气的开始低声咒骂起来:“这个姓何的,往日看他也是条汉子,谁知事到临头竟是个熊包,也忒孬种!”
老黑面色沉重的转向林楠,深深一揖,苦笑道:“林公子,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好歹给个准话,让我们死也能死个明白。”
林楠默然片刻,道:“今儿堂上的那位何兄,确实在供状上签字画押,认了受人指使劫了官船,杀了官差……”
四下顿时哗然,林楠并不等他们发问,叹息一声,道:“只是听他所言,他双臂尽折,根本无法执笔,乃是被人强行……他说完便触柱而亡,我等也不知他所言真假,其余两位,也与他形容相当,口呼冤枉,慨然就死。两位殿下便是有鉴于此,才认为其中恐有冤情,亲身前来,彻查此案……”
此言一出,周围的喧哗声戛然而止,众人形容各异,有悲愤的,有敬服的,有叹息的,也有羞愧的,林楠话音一转,又道:“只是我不明白这位何兄,为何认为此事与我林家有关?若是当真与林家有关,我还能站在这里?便是没进去吃牢饭,两位殿下也不会允我参与此事——你从何得知令弟供了林家出来?”
从谁那听来的何光茂还真记不得了,他光顾着打听那老头一千两银子是真是假了,嗫嚅道:“大家都在说……”
“大家都在说,我们怎的一个都不知道?”老黑浓眉一轩,瞪向何光茂:“你与文子向来不睦,几乎不见来往,文子出事之后,你更是恨不得将自个儿撇到天边去,如今他死了,你倒有胆子来寻林公子的不是?!说,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来这里闹事?”
何光茂见势不妙,梗着脖子道:“什么什么指使?你少胡说八道!我家兄弟为了给漕帮喊冤,可是连命都丢了……”
“好,我就只再问你一件事!”老黑拎着他的领口将他提的踮起脚来,冷冷道:“文子的尸身现在何处?”
何光茂顿时傻了眼,吭哧吭哧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眼睛咕噜咕噜乱转:到底是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