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听完了亚瑟的叙述,兰斯洛特神情莫辨地说,“你先前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了要维护骑士保护弱者的信条吗?”
亚瑟的表情一瞬间有些窘迫。“是这样没错,但是现在情况有变,罗马和西哥特近乎决裂,希拉瑞安孤立无援——没有比这更好的趁虚而入的机会了。所以我们……”
“所以我们就决定放弃骑士团的信条了吗?”兰斯洛特失望地看了亚瑟一眼,摇摇头离开了。
但是无论他对亚瑟的决定有多不满,他都必须要服从命令,把这个决议告诉伊荻珂。第二次高卢战争开始后,安德罗梅就以自己无暇顾及她为由把这个拖油瓶扔给了兰斯洛特。鉴于兰斯洛特是唯一一个能跟伊荻珂交流的人,这一安排也无可非议。然而现在,兰斯洛特意识到了它的弊端,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担任那个把残忍的决定传达给受害者的、不讨喜的角色——更令人不快的是,他自己也不赞同这个决定。
自从拉瓦纳来过以后,兰斯洛特对亚瑟的看法就变得有些微妙。他当然不至于仅凭拉瓦纳的三言两语就丧失对亚瑟的信任,但是那些话不管怎么说也都像根刺,不深不浅地扎在心头,时不时刺一下让人十分不舒服。偏偏这时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兰斯洛特心底那一点点不快更加扩大了一些。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兰斯洛特敲响了伊荻珂的房门。现在是早晨,又是和平时期不用担心夜里要起来逃亡,伊荻珂大概睡得不错,此时才刚刚起床,头发还有些凌‖乱,眼神还有些迷茫。“什么事,兰斯洛特大人?”少女轻轻打了个哈欠,问道。
兰斯洛特不太好意思看她,目光在四下游移了两圈,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开口:“伊荻珂小姐,陛下命我向您转达一个计划……”
意料之中的拒绝。伊荻珂对生命仍然是无比的珍惜,当她听到要她担任刺客去刺杀那个屠灭她家乡的阿提拉、并且还是以假扮新娘嫁给他这样的方式执行时,惊恐而愤怒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气冲冲地关上了房门。兰斯洛特毫不感到意外,甚至有些微的欣慰。他觉得这才是对的,一个平凡人的生命,本就不该以如此轻率的方式牺牲,即使有一个无比崇高的名义。现在他有理由去阻拦这个计划实施了——因为伊荻珂本人不同意啊!
然而他想得太简单了。
当他心情愉快地向亚瑟备陈完这个计划无法实施的种种客观原因后,亚瑟脸上浮现出苦恼的神情,在屋子里踱了好几圈,然后走到他面前郑重其事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拜托你了兰斯洛特,请你说服她,”亚瑟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时间不等人,和谈拖不了多久,这期间她越早接受训练,刺杀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拜托了!”
兰斯洛特起初吃了一惊,然后不悦的感觉就如潮水一般漫上他的心头。“我说过了,她根本不答应。”
“我知道,”亚瑟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所以你任重而道远。说服她同意才行。”
心里那种不悦终于达到了一个顶点。兰斯洛特挥开了亚瑟按住他肩膀的手:“陛下,我觉得您没能领会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既然伊荻珂不同意,这个计划就不要执行了。”
“……停止?不行,”亚瑟断然摇头,“这个时机千载难逢,错过了恐怕就再也遇不到了!”
“那就错过吧!”兰斯洛特略微提高了声音。
他说:“伊荻珂是梅兹人,我想你一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的父母、兄弟、朋友和恋人都在屠‖城中被杀死了,他们的头颅被堆成了那座金字塔摆在城门前——而伊荻珂就是从那样的地方逃出来的。从梅兹到我们驻军的位置大概要走上小半个月,这中间还要穿过战场,其艰辛自不必说。我想表达的意思是——经历过这些之后,她对生命的重视是平常人所不能比拟的;恐怕连我们这些每天在战场上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人都不能。从她手中剥夺生命,比起剥夺我们的生命而言,要是一件更加残忍的事情。因为她本就是死里逃生的人,也是无辜的、本该被保护的难民。”
亚瑟听完也陷入了沉默。兰斯洛特说的是对的,他完全赞成,他也觉得一个骑士存在的意义除了效忠于自己的宗主之外,就是保护成百上千的伊荻珂这样的人。让伊荻珂去担任刺客实际上是他们身为骑士的耻辱,本该是保护者的人,却牺牲了被保护者来换取自己的利益。
但是他想起前些天在他为此感到深深的负罪感与耻辱感时,凯对他说,王是不该承担牺牲了不该牺牲之人的罪恶感的,亚瑟,你是王,你不再是骑士了。他又想起在他还是个少年时,梅林曾经反复告诉他,不要怕牺牲无辜的人,亚瑟,王的一生要有无数的人为你而牺牲。
最终他缓缓地说:“兰斯洛特,你说的完全正确,但是国王有国王的职责,与骑士的信条一样神圣和崇高。”
他做不到像梅林说的那样理所当然地牺牲无辜之人,但是他也知道,国王必须为他的国家争取最大的利益,这利益包括疆域和财富,包括人民和信仰,包括未来。这利益不归属于某一个人,甚至不归属于国王自己,它属于这个国家;而国家的强盛、伟大和光荣能泽被所有的子民。
凯说,建立一个涵盖整个高卢和不列颠的强大国家不是你的夙愿吗?现在它在你面前了,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