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昶道:“姑娘请讲。”
“我只说了自己姓阮,你想必也是能猜得出我身份的,”阮琨碧紧紧地盯着他,试探着道:“我若是,想要得到家中爵位,贺公子可有什么办法吗?”
贺文昶忽的一笑,道:“若是我所言不错,阮姑娘进门的时候,说的是为了我那篇《明国论》而来?”
阮琨碧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这一遭,却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便点点头,道:“不错,那篇策论极合我心意,一见如故之下,才会特意来拜访贺公子。”
“是吗?”贺文昶淡淡的道:“阮姑娘可能有所不知,当初我初至金陵,举目无亲,往各家的府里头都递过帖子却倒是杳无音信,这才试着写了策论送到了永宁侯府去,想着哪怕有一丝希望也是好的。”
阮琨碧眉梢突然一动,目光也锐利了起来:“所以呢,你想说些什么?”
贺文昶见她如此,反倒是觉得舒坦了几分:“姑娘有所不知,那时候我身上仅剩的钱也是无几了,只用了最便宜的纸,墨色写到最后淡的都要看不出了,连自己都没有抱多少希望,”他忽然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头说不出的感怀:“可是阮六姑娘,哦,现在应该称公主了,可是公主,还是在诸多文章当中,选中了我那一篇出来。”
阮琨碧的脸色彻底的难看了起来:“原来如此,”
略一停顿,她又讽刺道:“不过是看中了你一时罢了,可那又如何呢?你四下里看一看,你还不是待在这样破旧的地方吗?可笑你竟真心感激她!”
贺文昶面上笑意微微:“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阮琨碧总觉得不甘心,怎么能眼见着这样一个有可能飞黄腾达的人绑到永宁侯府的那一头,便压下心头的火气,试探着道:“你若是肯到二皇子那里去,能够得到的,要比现在拥有的多得多,何必守在这里过苦日子?”
“不必了,”贺文昶站起身,端起了自己空荡荡屋子里头仅有的茶杯之一,以表示自己的送客之意,道:“贺文昶不过一介书生,遭受过得白眼与诘难,恐怕比阮姑娘想象的还要多。那一日,我把自己的策论送到永宁侯府的时候,连自己都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毕竟与我同时送过去的,都是天下闻名的才子,即使公主看不上我的文章,文昶也绝对不敢口出怨言。可是偏偏,公主只挑中我一人的策论,特意使人赠了文房四宝,由不得文昶不感怀。”
顿了顿,他继续道:“文昶到金陵之时身无分文,难以度日。是不远处书院的老板肯雇佣我抄书,每日二十文钱,这才勉强糊口罢了。可是我总觉得太过于巧合,我刚刚要流落街头,便有人主动肯雇佣我,委实是太过于幸运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是公主想要帮助我一二,却不想拿钱财辱我,这才间接助我。”
他从小到大吃过的苦不计其数,也不是没有人在他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往他脚边扔一点碎银子博取那一点善名,可是唯独这一次叫他觉得眼睛发湿:“公主赏识我浅薄策论,贺文昶感怀于心。可是公主为助我,竟愿意为了我这样的小人物费心思,保全我的颜面,就为了这每日的二十文钱,贺文昶感激公主一辈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阮琨碧冷笑一声:“说你一声贱骨头真是一点都不冤枉,也是,到底是下等人,上不得台面,不过是二十文钱罢了,竟然能买你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贺文昶面不改色,道:“我贺文昶扪心自问,自己算不得君子,饿到了极点的时候,连寺庙里头祭祀的祭品都偷过,算不上是好人,可是,我自认为,自己也不算是小人,至少恩将仇报的事情,贺文昶便是做不来的,哪怕是现在动动嘴与你虚与委蛇,也是做不来的。”
阮琨碧缓缓的翘起自己的一边嘴角,嗤笑道:“话说的倒是真好听,你可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我对付不了永宁侯府,可是想要为难你,却并不是什么难事!在现在,你就是死在这里,她只怕也不会知道!”
贺文昶面上神色一丝未变:“贺文昶此人,三尺微命,一介书生,周身几本旧书再加上这一座破房子也值不了几个钱,阮姑娘高兴如何便如何吧。本人虽是不名一文,可是真的砸碎了骨头细细称量,还是有几斤风骨的,立足天地间,已经是足矣。”
阮琨碧这下子是真正的冷笑了起来。
虽然面上在笑,却也在心里头打定了主意----这个贺文昶必须死。
她本来就是为了拉拢将来出人头地的他才特意过来的,既然二人谈崩了,那自然不会留下他了,留着干什么,等他出人头地了,反手捅自己一刀吗?
为了自己的安全二皇子派了两个高手随时跟着,表面上是两个丫鬟,实际上却是内功的高手,此刻倒是派上了用处,她冷冷的站起身,示意那二人等自己出去后边动手。
左右贺文昶虽然小有名气,却也是无亲族师友,死了也就死了,自然不会有什么人为他张目。
就算是有人不识抬举,二皇子也足以压下去了。
恰在此时,一道苍老而又有些无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贺公子可在吗?我家先生请你过去品画,还请务必不吝赐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