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小宅子里的物件动也没动,李子树还在那里,躺椅也在那里,椅子上的先生却不知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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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飞声端坐在桌案前写字,就像李先生没来之前那样。
第三卷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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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倏忽而过,飞鸿踏雪仍可见。
书院小宅里早已无人居住,可物件无一不在,无一不完好。因为笛飞声仍然时常来这里,哪怕他不来,也会遣人打扫。
李先生走的时候,大家各有一封信。
笛飞声只收到两个字,珍重。
李莲花自己跑了,让他珍哪门子重。
但他还是将这封信收起,搁在无数的旧书画之中。
每年雨季前后,他都要铺出来在自己院子的青石上晒,一幅幅都是什么莲花、李子树或是一只鸡、一群鸭。
下人交头接耳,这都是画的什么东西,公子将这些东西视若珍宝,莫不是傻了。
只见笛飞声从院中踏出,仍着青衣,气质凛冽,脸色冷淡淡似霜。
众人低头不语,再不敢多话。自那小先生从书院走了,他们家公子越发心思难猜,虽不屑于打骂下人肆意发火的纨绔作为,但只消在他面前候上片刻,也觉压力山倾,十分难过日子。
若是小先生回来便好了,笛飞声长成二十多年,看起来也只有他能收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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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笛家的下人不同,李先生看起来还是李先生,日子无甚变化。
只不过去南边了。
他的每一件灰衣似乎都是一样的。如若穿上些颜色明净的衣裳,世人便可发觉,呀,这畏畏缩缩的书生容貌俊雅得很。
可常人不会去盯着他瞧,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落魄书生而已,既无盛名也无文采,教教书要口饭吃,哪里值得细看呢。
李先生原本在春阳底下快快活活晒衣裳,逗逗鸟雀看看蝴蝶,忽然听得路过的同僚讲,这书院易主了,过了这段日子要重新扩容修葺一番。
李先生摸了摸鼻子,只要不找麻烦,教书还是得教书,这好像和他并无什么关系呀。
同僚说,这关系可大了,你门前那块菜地肯定保不住了。
李莲花叹气,若主人家要翻新,这挂名的菜地被征用,这也是无法的事情。
李莲花十分惋惜地数了数大白菜幼苗,四四十六朵,被他种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
后来他的菜地果真被推平了,转眼栽了一群十分风雅的青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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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散雨收,雾薄云轻。一场密雨后,满树桃花匆忙打落,街边水洼里都是落红颜色。
笛飞声不是没出过远门,但是头一回来扬州。
他不仅来,还揣了千两银票。
就在三天前,笛老板一掷千金,买下了河畔的一座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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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多秀丽,草长莺飞,梨花飘雪。
李先生正在屋子里给学生上课。
他和以前几乎分毫不改,一字一顿慢悠悠念着,也不见如何抑扬顿挫,脸上带着一点平和浅淡的微笑,仿佛这无趣至极的谋生之事也是值得的。
学生们并不听他柔声‘念经’,一个个歪着脑袋看屋外景色,也有几个趴在桌下小声聊天,谈那桥上的书又说到第几回。自然也有前坐的学子,一脸敬重地听着讲,仿佛这李书生口吐的是传世警言,不听就是大大的浪费。
门口忽生流风,大家纷纷扭头去瞧,只见一个身材高大、衣冠楚楚的青衣人施施然从后门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