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句夸,落在李冬行耳朵里却怎么听怎么别扭。他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地为自己正名:“我真的没兴趣。”
程言又开始看桌角了:“十三岁的女孩都爱美。梨梨不像普通女孩子,她……也不容易。但,呃,我想起来,我在美国的时候有个老教授。”
李冬行一头雾水地听着,不大明白话题是怎么切换到程言的教授身上去的。
“她已经七十多岁了,而且因为身体原因长期服用激素,身材也很难保持。”程言说起别人就找回了平时的流利,“可她还是每天都喜欢穿粉红连衣裙,背影看起来比我们系里的本科生还要年轻。最初的时候,我们同学之间也有人多看了她几眼,她有次下课后,对全班同学说了一段话。她说,‘每个人都有做自己的权利,自己心里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所以无论多大,无论美丑,她都可以不在意他人眼光,打扮得像个骄傲的小姑娘。她是对的,而很多时候大部分人都会犯错,包括我自己。”
他说完了,总算转过了视线,看向李冬行。
李冬行忽然明白了,程言是想道歉。
这个歉迂回了十万八千里,可李冬行准确地抓到了程言的中心思想。他依然不认可梨梨枉顾李冬行意愿穿裙子出门,却想对那天气头上说出来的话道歉,告诉梨梨她就算只能委屈地待在一个男人身体里,她仍可以有爱美的权利。
李冬行感激地冲程言笑笑:“师兄,梨梨听见了。”
程言松了口气,目光里隐含期待:“恩?”
李冬行顿了几秒,无可奈何地说:“但她说她还是不想和你说话。”
程言:“……”
所以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被那小姑娘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总不至于得去学做发带吧。
这几日出于补偿的心理,李冬行也常常让梨梨出来,让她和穆木一起聊天逛街看电影,为此还向程言请了好几次假。程言感冒没好,还不得不自己亲手做实验赶进度,守着空空荡荡的实验室,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内心顿生一股凄凉。这还不算什么,偶尔他回小红楼去,会发现大办公室的门被锁了,梨梨和穆木那俩在屋子里说说笑笑,就差在门口竖一块“程言免进”的告示。他若有急事敲开门,梨梨一见到他就会板起脸背过身去,再回头的时候就是心怀愧疚的李冬行。
都说女孩子的心思最是捉摸不透,程言伤感地发现,如果他再不做些什么,梨梨是打定主意要和他冷战到底了。
除了梨梨,李冬行和其他人格都是男性。程言不得不低声下气地去请教穆木,如何才能哄好女孩子。穆木和梨梨站了同一阵线,对程言冷嘲热讽了番,末了才来了句意味不明的“要让人看见诚意”。
程言暗自呕血,只觉心里空怀一万吨的诚意,却不知该如何让梨梨看见。
他秉持着一贯的要解决问题先搜集资料的科学精神,上网研究了大半夜“如何挽回十三岁少女心”,在获得了一大堆“楼主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艳羡留言之后,勉强挑拣出了寥寥几条有用的信息,决心逐一试试。
他连夜下好订单,第二天快递就来了。
程言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生物楼,等他匆匆赶到隔壁的时候,眼前场面险些叫他呕了更多血。
那快递小哥不知是否太过敬业,扛着硕大包裹,站在大厅里吆喝着:“程言程先生,您订的宝贝到了!”
要命的不是“宝贝”两个字,而是那包裹的包装纸上画满了爱心,还生怕别人瞧不出里面装着什么,好死不死写着一句“给你最爱的她”。
“哟,程言啊。”范明帆端着杯子靠在走廊墙上,一眼看见程言,连连招手,笑得满脸皱纹开了花,“你总算来啦。”
程言保持着推门的姿势,这冷不防被点了名,脸色一僵,发现自己连战略性撤退的机会都没了。
在十几双眼睛兴趣盎然的注视下,他只得黑着脸走过去,接了那比他还高的包裹。
范明帆继续慈爱地微笑,拍了他胳膊下:“不错嘛,都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带给老头子们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