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永安四年四月十五,守成王铅陵承薨。
四月十六日晨,有流寇作乱于帝都四方,卫尉苍舒离奉上谕,闭不朽城八方城门。
四月十七,奉宸极帝姬谕,以舒蕣王婿沐子羽出仕宗正之位。
四月十九,圣谕故守成王铅陵承赐谥‘文’,是为守成文王,时,以回峰城嫡嗣子铅陵炎袭爵,继守成王位。
“回峰的事算告一段落了,至于海上有异,便也不会再生异,你可以宽松几日了。”
这日御史台没什么功夫做,结束了琐事,楼锦衣便到了宸极府中,一时同伊祁箬在灼园里铺案闲坐,听着她奏一曲高山流水,倒也安逸。
缓缓收了最后一个调子,伊祁箬扶了扶琴弦,深深的瞥了他一眼,“你是这么想的?”说着,她摇头哼笑一声,叹道:“才开始呢。”
片刻后,酡颜进园禀道:“殿下,陆大人来了。”
伊祁箬点点头,不多时,酡颜便引着一位着着官服,很是平头正脸的男子进了园子。
说起当朝大鸿胪陆行,那模样堂堂正正的俊俏倒是没的说,就连花相也曾为他那长相所惑,至于后来曾有一言道,若非此人周身有了那么些不端之气,放眼一看,倒似个圣人了。
陆行一到,酡颜便识眼色的带着婢女皆退下了。园子里落英缤纷,只剩了他们三人耳,陆行满脸笑意盈盈的打趣着走来,在楼锦衣对面的席子上坐下,启口便道:“帝姬这两日少去兰台,见一面可是不易呀!”
话音落下,楼锦衣便颇鄙夷的横了他一眼,讽道:“见不到还不好?哼,你倒爱找骂。”
陆行不遑多让,斜着眼冷笑道:“找骂我就找你了,哪还用得着劳动宸极大驾。”
深知这两人一旦交锋,便是都是乐此不疲的性子,是以在陆行这句话甫一说完,伊祁箬便敛着目光各自瞅了他们俩一眼,压下了这场尚未开始的论调。
继而,她便搁了琴,边烹茶边道:“给我讲讲君羽氏。”
陆行一怔,“君羽氏?”
她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身在其位,掌诸归义蛮夷,让你讲你就讲。”
陆行一笑,脸上划过两分正经,“逐明君羽可不是什么归义蛮夷。”
话音落下,又得了宸极帝姬凝眸一瞪。
陆大人起了个寒战,忙问:“您想知道什么?”
她不疾不徐道:“本宫知道逐明当今国君君羽归寂所以承位,走的是兄终弟及的路数,他即位之初不过十岁,这些年把持朝政的一直是苑氏一门,此次犯边,东南方向的主帅便是苑氏的当主,大将军苑烈。只是本宫不明白,君羽归寂如今已及弱冠,闻其生性凌厉,城府极深,想要收归皇权是必然之势,怎么却从不听闻他同苑氏有所嫌隙呢?”
陆行听罢,哈哈一笑,道:“帝姬也说君羽归寂是冲龄即位,想他当年入主君位之时,考妣俱丧,亦寡亲族,长嫂如母,这些年他一直是由其兄君羽归宕的襄德国后苑姬抚养佐助而大的……”
伊祁箬打断他的话,“这个本宫知道,只是终非亲族,外戚之盛更非好事,若是因这个理由便任由外戚做大,那君羽氏也就妄谈什么日后了。”
“可臣接下来要说的,您就有所不知了。”说着,陆行fēng_liú相里溢出许多的狡黠,四下望了望,方才闪着眸子道:“苑氏鼎盛,不亚于回峰之于我大梁、昔年逐鹿之于大夜,可帝姬知道,九州世家,多因功而封,有功安人者为众数,然逐明的苑氏,却是君羽氏开国之君选人而置功,亲手调教出的鼎盛。”
这最后的话,倒是有些味道。
楼锦衣不解,“啥意思?”
陆行狡猾的像只狐狸,满心满眼都满溢着长舌妇一般的光芒,声音都不自觉的鬼祟了许多,兴致勃勃道:“听说,君羽氏开国之初,亦有不安分的功高世家,而在国君末年,则一一被开国之后方才崛起的苑氏一族而灭,反观树敌甚多的苑氏,却赫赫扬扬百载而无变故。苑氏之所以能在逐明长盛不衰,就是因为,每一代家门的当主,都是由国君亲自任命的。”
楼锦衣支着眸子,“你这不废话么?”
“啧,你听我说完呐!”陆行享受了一番解密者的快感,方才在宸极帝姬凌厉的眸光中道出最后一道关窍:“这历代的当主无一例外,均是宦人。”
那两个人,四只眼睛,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楼御史脱口便道:“啥?”
“几乎逐明每一任国君,都会搜罗一批男女婴孩,秘密养在宫廷,由专人教化养育,灌输忠君之道,个中男孩会在幼年被施以宫刑,断绝子孙,到其长到十岁上下,便会被不着痕迹的陆续送到所谓的苑氏族中。这些人本无血缘之亲,只是头上冠了一个同一个姓氏,一方面是为了供国君驱策安心,一方面也是便于压制其他世家。”
之后是长久的无声。
伊祁箬和楼锦衣对视一眼,又低头思索片刻,方问:“你听谁说的?”
一贯很不要脸的陆大鸿胪忽然扭捏了起来。
半天,他才吭哧道:“早几年出海游历时到了逐明,看上过苑家的一个小男孩儿……”
说到这儿,伊祁箬和楼锦衣均是颇有些恍悟。
话说当朝大鸿胪陆行,才高聪智,德亏没脸的名声传了这么几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男风之好,龙阳之兴,古来有之,世代盛行,倒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