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有些恍惚,没好气道:“看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一提起你爹就吓成这个样子,你放心,朕在信里替你求了情,你爹再怎么也不会打你板子,最多不过罚抄书罢了!”
林楠嘀咕道:“那还不如打板子呢……”
李熙好气又好笑,一拍桌子骂道:“合着朕是多管闲事了是吧?”
林楠垂头不吭气。
李熙亦有些心虚,温言道:“你也别怪朕多事,你父亲那两首诗,便是朕不写信过去,也迟早会传到你爹耳朵里去,说不定到时罚的更重。”
那两首诗,林楠早就“自首”了,李熙既然要揽在自己身上,林楠自然也不会否认,哦了一声,抬头眨眨眼道:“我爹他不认麽?”
李熙轻叹一声,目光渐渐变得幽暗起来,沉默许久,惨淡一笑,将那两首诗缓缓颂了两遍,缓声低叹道:“……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他当然是不肯认的,他是何等潇洒骄傲的人,这样的诗,他如何肯认?如何肯认……如何肯认……”
声音渐渐低落近无。
林楠低着头,心中佩服无比,他那个爹,段数实在比他高出太多!
口中却道:“这两首诗,我也只是听父亲吟过,父亲从未说是他自己写的……或许真是从旁的地方听来的也不一定。”
李熙摇头轻叹道:“你不懂,你不懂……”
林楠腹诽:其实我是懂的,真的,但是你说我不懂,那我就不懂好了……
李熙沉默了一阵,收拾心情,重又想起林楠方才不识好歹的话,冷哼道:“你父亲对名声看的极淡,当初在京时,他是不在乎,等外放到了江南,就更是生恐旁人想起有他这么个人似的,整个沉寂下来。你上次擅自将你父亲的两首诗外泄,现在各处都在传唱,原就惹恼了他,这次的《三字经》只恐要闹的天下皆知,若不是朕提前给你求情,你父亲不派人将你绑回江南才怪。”
林楠期期艾艾道:“那……要不,陛下就当没这回事,然后让先生他们也忘了这个,只要没有传开,父亲不就不会生气了吗?”
李熙被他气乐了,捞了杯子要砸他,看见那张脸又生生忍住,将杯子重重放回桌子,骂道:“屁话!”
林楠自然知道自己说的是屁话,低头不吭气了。
李熙骂了人,心情却是不坏,又道:“你看看那几本释义,哪本写的最好?”
林楠干咳一声道:“自然是学生写的最好。”
李熙道:“你倒是不谦虚,怎么就你写的最好?”
林楠正色道:“学生写的字数最多。”
这句是实话,他的一本有人家两本厚。
李熙摇头失笑,对王公公淡淡道:“今日之事,若是为第四人知晓,你便去地下侍候先王。”
王公公脸色苍白,连道不敢。
李熙对林楠抬抬下巴,示意继续。
第63章
便是有李熙的撑腰、王公公的保证,林楠亦不愿多说,不为旁的,方才他看的虽粗略,但因版本众多,是以格外注意了一下署名,除了李资和李旬,其余三位皇子一人一份,剩下两份没有签名,他却认得字迹,一本是时博文的,一本是他自己的。
对这些个皇子评头论足,他又不是疯了。便是话传不到正主儿耳朵里去,李熙听了也未必会舒服。
为难道,“陛下实在难为学生了,就学生那点学识,如何分的出好坏来?便是当初父亲讲解的东西,也大多还了回去……”
李熙拍拍案上厚厚的手稿和一大摞的“参考书”,冷哼道:“朕也看出来了。”
又道:“朕令时博文率人写出释义来,时博文坚辞,后虽应了,暗地里却令你也写一篇出来,他那一份前儿就弄好了,却被他悄悄压了下来,等你的完成了,才一同呈上。”
时博文身为群儒之首,亦有自己的傲气,虽注《三字经》可能会让他名传千古,但他终究不肯因人成事,毕竟林如海还在世,没有由旁人来写注的道理。
只听李熙继续道:“对你写的东西,朕原也颇为期待,谁知细读之下却甚是失望——便想来问问,你父亲当时便是这样教你的?!”最后一句带上了几分厉色。
林楠低头不语。
李熙语声一缓,道:“朕原以为你是敷衍了事,但是看了这些东西,朕倒消了气,只不过,你既下了这般苦功,手稿上的东西,也颇能看的入眼,为何最后呈上的,却是这种玩意儿?”
林楠道:“先生说,这是给宝儿准备的……嗯,宝儿只有五岁。”
李熙沉吟,手指轻轻敲打书案,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却仍不肯轻易放过他,道:“这三字经无论怎么说,也是你最熟,你自己的且不论,剩下几本,你看孰优孰劣?”
林楠暗暗皱眉,三字经浅显易懂,李熙会当真品不出优劣来?为何非要他来排个一二三?
故作沉吟了一阵,道:“父亲曾说过,这世上没有最好,只有最合适。以学生看来,学生写的浅显,先生写的中正,这三本则写的深广。”
将自己的那本抽出来,道:“若是给蒙童看,自然是学生这本最好,先生的其次,余下三本最末。”
王公公看了他一眼,暗地里抹了把汗:这位林公子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竟然将三位爷的大作排在了最次,便是皇上纵容,也没得这般没上没下的道理,就不怕日后被算总账麽?
却听林楠继续指点着几上的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