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方式
卡默洛特225年3月初,攻打爱丁堡的计划已经拟定完成,各支部队分配好任务,即将开始对爱丁堡的总攻。然而一向积极配合亚瑟的兰斯洛特这次却表现出了十足的不合作态度。亚瑟对此感到很生气,但更多的是几个月来不满的累积爆发。他要亲自向兰斯洛特讨个说法,不过高汶却一直在他眼前碍事。
终于,亚瑟忍无可忍了:“请你适可而止,洛特之子高汶。我所有的问题需要的都是兰斯洛特的回答,而不是你的。我现在要去他的驻地找人,希望你不要跟着我!”说罢他打算绕开高汶自己前去寻求解答。高汶越这样帮兰斯洛特找借口,就越让他怀疑这两人有什么事在联手瞒着他,这是他所不能理解、也不允许的。
刚迈开几步,亚瑟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叹息,接着是高汶冷淡的声音:“陛下,非常冒犯,但我不得不告诉您,兰斯洛特本人并不想见您。”
亚瑟停住脚步,转过身。“你最好解释一下?”他双手交抱在胸前,神色透出几分不快。
隐约传来高汶的一声低笑,听起来有些不屑的味道。亚瑟皱起眉头,只听高汶说:“您难道认为在经过那一次以后,他还会乐意和您推心置腹吗?”
那一次?亚瑟起先有些发蒙,随后恍然大悟,紧接着就毫不犹豫地指出:“我们已经和好了,他亲自来跟我道的歉。”他看向高汶的眼神有些挑衅。
高汶微微一笑,也不反驳,依旧是平淡而不卑不亢的态度:“陛下,那就是我们一般称之为‘客套’的东西。”
亚瑟张了张嘴没接上话,高汶继续补上一击:“事实上,我得说您并不亏,您不过失去了一个朋友,然而他仍然是您忠诚的骑士。只是,既然不再是朋友了,那么有些事情他不想让您知道,您也就没有理由强迫他告诉您——不是吗?”
那双湖蓝色眼睛里的神情让亚瑟感到非常的不舒服,就像自己的某种权威被质疑了一样。亚瑟忍不住反唇相讥:“哦,是这样吗?那你就是那个有资格知道一切、可以站在这儿替他发表意见的人了?”
高汶闻听此言竟然笑了出来。“我和他认识了,我想想,超过半个世纪了?” 他的表情带着些长辈对孩子的宽容,“陛下,我成为兰斯洛特最亲近的人的时候,您甚至都还没出生。而您现在居然来问我是不是比您更有资格分享他的一切。是啊,我当然有,”他微微凑近亚瑟,眼中流露出一丝吊诡的神色,“我一直是他最、亲、密的朋友啊。”
亚瑟听着这些话,感觉一股火苗“噌”地一声就从心里烧到了脑门子。半个世纪——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高汶——他居然告诉他这种东西!还说什么“最亲近的人”——那该死的是什么!这种架势,分明就是——分明就是——亚瑟的拳头不自觉地捏紧——
“非、常、好,”亚瑟丛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既然如此,麻烦你转告他,我也不想见到他——最好直到战争胜利都别出现在我面前!哦,我忘了,他已经放弃指挥权了——躲我躲到这种份儿上吗?”他不禁嗤笑了一声,“真是太可笑了,以为我多在意他、会去主动找他吗?告诉你们,完全多虑了!”
他决然地转身离开,黑色的披风在背后划出一道愤怒的弧线。
回到自己的驻地,高汶直奔兰斯洛特的军帐,罗兰在帐篷外守着,见是他来,就放他进去了。高汶撩‖开门帘进去,看见兰斯洛特正就着上方排风口照射下来的阳光写着什么东西。他戴手套的左手垂落在身体一侧,一束金发从兜帽里滑出来。听见高汶来,他停下笔,望向来人。
“都说清了?真是辛苦了,来坐吧。”兰斯洛特的声音有些怪异,但高汶权当没听出来。
他坐下,故作轻松地自我调侃道:“是啊,都说清了。我才发现我这么适合扮演坏人。”
兰斯洛特低低地笑了两声,无奈道:“看来你们还是吵架了。也对,临决战放弃指挥权这种事的确太诡异了一些……”
不你太天真了,高汶心想,你那位陛下关注的根本不是这件事。不过他当然不会告诉兰斯洛特这些,就像他不会告诉兰斯洛特他把他们之间的陈年旧事说出来当做弹‖药。
兰斯洛特转头,侵蚀到脖子和脸上的黑魔法隐约暴露在阳光下。血咒的侵蚀是逐渐发展的,所过之处的血肉一层层剥离,现在它刚刚蔓延到脸上,景象惨不忍睹。他因此用兜帽把头脸遮起来,减少一些对高汶和罗兰的精神刺‖激。
“那现在只有最后一件事需要你帮我了。”尽管身体上忍受着黑魔法变本加厉的侵蚀,兰斯洛特的头脑依然十分清楚,“趁城破进入爱丁堡杀了爱克菲洛并不难,我了解城内的布局。唯一的问题在于不能被我们这一方的士兵发现异常——因此我希望我能够借道你主攻的区域。”
“没问题,我会帮你的。”高汶温和地、几乎是温柔地回答。
五天以后,双方的军队都在城外集结完毕,爱丁堡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剑拔弩张。这一天清早,两头翘‖起的长船停泊在福斯湾码头,海面上潮‖湿冰冷的空气压在墨伽娜的肩膀上。
“您真的不离开吗?”在舷梯上,墨伽娜最后一次回头问。
爱克菲洛只是朝她笑笑,绿色的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儿。“祝您好运,夫人。”
于是墨伽娜明白,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告别了。